過華清宮原文注釋譯文,過華清宮賞析作者李賀簡介

過華清宮

[作者] 李賀   [朝代] 唐代

春月夜啼鴉,宮簾隔御花。

雲生朱絡暗,石斷紫錢斜。

玉碗盛殘露,銀燈點舊紗。

蜀王無近信,泉上有芹芽。

《過華清宮》賞析

這是一首諷刺。詩人從各個角度,描繪昔日繁華富麗的華清宮而今荒涼破敗的景象,暗寓諷刺和感喟之意。首句寫華清宮春夜的淒涼可怖氣氛。在月色明媚的春夜,當年華清宮車馬合背,宮女如雲,燈燭輝煌,歌吹沸天。中唐詩人韋應物這樣描寫:“玉林瑤雪寒山,上昇玄閣游絳煙。平明羽衛朝萬國,車馬合背溢四鄽。蒙恩每浴華池水,扈獵不蹂渭北田。朝廷無事共歡宴,美人絲管從九天。”何等盛況,何等排場。然而,“繁華事散逐輕塵。”杜牧《金谷園》)而今唯有一輪清冷的春月,照著這荒無人跡的宮苑;從黑黝黝的叢林裡,傳來陣陣寒鴉的哀鳴。一片淒涼冷落。次句寫詩人隔著積滿塵土的窗簾,看到宮花仍舊迎春盛開。但無人觀賞,顯得那樣寂寞悲苦。頷聯寫詩人俯仰所見之景。仰看宮檐,一團團雲霧從檐下防鳥雀的紅色網路間湧出;俯看御階,石塊在多年風雨剝蝕下已經殘破斷裂,紫色錢形的苔蘚欹斜橫生。以上四句,都是詩人眼前所見的實景。頸聯境界一變。詩人為使諷刺的意蘊更加尖刻,發揮大膽的想像力,巧妙地創造出亦實亦虛、亦真亦幻的景物意象。“玉椀”是實物。宮殿荒廢已久,案上玉椀猶在。椀里即使原先盛滿美酒,也早已揮發淨盡了。而詩人卻構想玉椀里至今仍剩有殘酒沒有喝完,仿佛還在散發出醉人的芳香。說“殘露”而不說“殘酒”,含蓄委婉,暗用漢武帝造仙人承露盤以求仙露的典故,隱寓諷意。宮燈也是實物。但燈油或蠟燭決不可能一直燃點不熄。詩人竟想像宮燈還在亮著,昏黃的燈光映照著燈上的舊紗。(“點”作點污解亦可通。但仍是寫實,意蘊較淺。)這兩筆非常精妙絕倫。詩人從實象中創構出虛幻的意象,並藉助這虛幻荒誕的意象,將李隆基驚聞“漁陽鼙鼓動地來”後慌忙出逃的狼狽情狀諷刺得淋漓盡致。
尾聯的諷刺意味更加強烈。“蜀王”指李隆基。唐玄宗逃避入蜀,故稱之,而帝不稱帝,其意自明。又說他“無近信”,即逃跑之後便毫無信息,對社稷危亡和百姓的苦難不聞不問,無所作為,連帝位也被兒子李亨奪了。這又是絕妙的嘲諷和大膽的揭露。舊時代的注家對李賀嘲笑本朝皇帝為“蜀王”這一點,或有意曲解,或予以指責。比如姚文燮說:“蜀王本梁王愔也,貞觀十年徙蜀,好游數畋弋獵,帝怒,遂削封。賀當春夜過此,追誚之。”(《昌谷集注》卷一)他們的歪曲和指斥,更說明李賀反封建的叛逆精神的可貴。結句同上句聯繫起來看,頗為纖曲,意思是說:玄宗剛奔蜀之時,華清池上便已經長滿了水芹;何況歷久經年,玄宗再也不來臨幸,泉上水芹又在春天裡萌發出嫩綠的新芽了。這個結尾,以景結情,即小見大,既表現出華清宮的淒冷、荒寂,又寄寓了詩人“黍離麥秀”之感慨,有言外之意,故頗為方扶南等注家讚賞。
《過華清宮》在藝術表現上的顯著特色,是意象的組合。全詩八句,僅第七句“蜀王無近信”為託事寓諷,其餘七句都是意象的直接呈示。每句以動詞聯繫兩個意象合成一個畫面鏡頭。一個個鏡頭跳躍而出,有遠景、中景,也有近景、特寫;有實景,也有虛幻之景。它們之間似無聯繫,也無次序,忽此忽彼,使人眼花繚亂。全篇所寫的空間範圍是華清宮,其時間範圍卻包括今與昔,明寫今日,暗示往昔。即以寫今來說,時間範圍也不是特定、確實的。首句點明寫“春月夜”,其餘各句很難說是寫夜景。在這荒山古殿,即使有月亮,詩人也不可能歷歷分明地見到隔著宮簾的春花、朱絡上的雲霧、斷石上紫色的苔錢、玉椀銀燈,還有溫泉上初萌的小小芹芽。顯然,詩人在描寫時根本不考慮特定時間的限制。在李賀的詩歌中,時間和空間經常是錯綜交織的。也就是說,詩的意象及其組合常常是超越時間和空間的界限而自由地跳躍,不受約束,不拘常法。詩人所遵守的是心理時空而不是物理時空。夜晚與白晝景色的反覆變換,使詩境更加迷離恍惚。這正是李賀詩獨特的風格和藝術魅力。但這首詩意象組合雖突兀奇譎,卻仍有著一條內在的思想感情線索在串連著,這就是通過渲染華清宮荒涼冷落的環境氛圍,諷刺“蜀王”李隆基,並抒發詩人對唐王朝的昔盛今衰之感。明人李東陽《麓堂詩話》評李賀詩“通篇讀之,有山節藻梲一無梁棟,知非大廈也。”指出李賀詩多綺艷的意象片斷而缺乏完整的藝術構思。這一看法是中肯的,卻不能一概而論。《過華清宮》意象是跳躍的,卻非“百家錦衲”的拼湊,而是詩人用諷刺寄慨的針線編織成的一件璀燦閃光的“金縷玉衣”。
由於意象的直接呈示及其跳躍式的組合,意象之間不必用虛詞連線,也省略了交代、解釋、聯繫的筆墨,使這首詩顯得格外凝鍊簡約,言少而意豐。詩中用詞準確、新鮮、奇峭。如“紫錢斜”的“斜”字,真實地寫出詩人俯視石階見到紫色苔蘚斜復於斷石上的直覺印象,“點”字則大膽地傳達了詩人的主觀幻覺。中間兩聯,用暗淡的“朱”、深濃的“紫”同明亮奪目的“玉”色“銀”光相互映襯,也體現李賀詩歌色彩冷艷的特色。

《過華清宮》作者李賀簡介

李賀

李賀(公元790年——816年),字長吉,漢族,唐代福昌(今河南宜陽)人,留下了“黑雲壓城城欲摧”,“雄雞一聲天下白”,“天若有情天亦老”等千古佳句。李賀20歲到京城長安參加進士考試。因父親名為晉肅,與進士同音,就以冒犯父名取消他的考試資格。後由於文學名氣很高,擔任了一名奉禮郎的卑微小官,留在京城。李賀本來胸懷大志,性情傲岸,如今作了這樣一個形同僕役的小官,感到十分屈辱,就稱病辭去官職,回福昌老家過上隱居生活。李賀常騎著一頭跛腳的驢子,背著一個破舊的錦囊,出外尋找靈感。他的詩作想像極為豐富,經常套用神話傳說來托古寓今,所以後人常稱他為“鬼才”,創作的詩文為“鬼仙之辭”。李賀長期的抑鬱感傷,焦思苦吟的生活方式,貧寒家境的困擾,使得這顆唐代詩壇上閃著奇光異彩的新星,於公元816年過早地殞落了,年僅27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