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解通此詞,須抓住兩點,一是“自詠”,——她此時的處境是被判了徒刑,正待執行;二是“道此景”,——眼前之“景”是“冬末雪消,春日且至”。且看女詞人是如何通過結合“自詠”而“道此景”的。開頭的“煙霏霏”乃雲霧迷濛之意。“煙霏霏”是雲霧迷濛,為“雪霏霏”前奏。《·小雅·采微》:“今我來思,雨雪霏霏”。霏霏,紛飛的樣子。明明已經是“雪消”了,卻偏要說雪“霏霏”,已是一奇。下句還要加重渲染:“雪向梅花枝上堆”!眼前公庭院子裡,當還有幾株梅樹,但說它枝上“堆”著雪,顯然是借喻之法。詞人這樣當著知州衙門諸僚之面,“製造”出這樣一幅雪壓梅枝的現“景”來,自然有她的原因,為的就是引出下句“春從何處回”,就是說眼前還沒有“春回大地”;結合“自詠”,是喻指她在此案中蒙冤受屈,未曾審理明白,便判了徒刑有如被雪壓著梅枝,抬不起頭來。“春從何處回!”用反詰的語氣,加重感嘆呼號的分量。詠“春日且至”而寫出這樣的句子,在座諸公是品詞的行家,既然出了這“自詠”的題目,當然懂得她這弦外之音。下片“醉眼開,睡眼開,疏影橫斜安在哉!”緊承上片,通過描寫梅花,“道此景”而結合自己的觀感。這裡的“醉”和“睡”,不是實指生活中的醉酒和睡眠,而是說自己被一場官司打擊得暈頭轉向,真是“終日昏昏醉夢間”(唐李涉《題鶴林寺僧舍》句)。到此際睜開了“醉眼”、“睡眼”,要找尋那“疏影橫斜”的梅景卻已是“如今安在哉?”沒有了,過去了。這句與“春從何處回”是意同而筆不同的一種寫法,是說好景不屬於她:要么沒有來,要么來了又去了,而她總是處在“醉夢中,從未領略到”。這一句借用了林和靖詠梅詩名句“疏影橫斜水清淺”,不只使詞語增加了文采,也使失卻美好事物的意思得到了形象的體現。結句“從教塞管催”。“從教”,任使也。“塞管”,羌笛也劉禹錫《楊柳枝》:“塞北梅花羌笛吹。”因古笛曲有《梅花落》詞人想像其聲可以感物,遂認為笛怨驚梅,而使之落。如戎昱《聞笛》詩:“平明獨惆悵,飛盡一庭梅。張先《醉落魄》詞:“橫管孤吹,……聲入霜林,簌簌驚梅落。”此詞也承此意,說“疏影橫斜”的一樹梅花,任憑羌笛聲把它“催”落了,補出“安在哉”的緣故。詞至此結束了,完成了“道此景”而“自詠”的任務。絕妙之筆,婉約之情,構成了一首篇幅雖短而很有包蘊的小詞。於是“諸客賞嘆,為之盡歡。明日以告王公,言其冤,亟使釋放”,詞的手稿居然還由“治此獄”者收藏起來。女主人公先是被俗人玩弄,然後又被雅人玩弄。說是“佳話”也可以,但它畢竟是封建社會婦女生活的一幕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