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逋隱居杭州時,在西湖孤山結廬。孤山之有孤山寺,這是他常常喜歡登覽的勝地。該寫一個秋日的傍晚,人在孤山寺端上人房內飽覽山上風景。詩以素淡的筆觸,描繪出幽邃的景色,造成一神幽寂的意境。而這種境界,正是林逋這位幽人(隱士)所眷戀的。首聯破題領起:詩人憑欄遠望的地點在孤山寺端上人房;至於房的方位,孤山塔後有一座閣,房間就在此座寺閣的西邊。詩人憑闌縱目時,思緒飛得很遠、很遠。他並沒有明說幽思因何而起,而是將筆盪開,於頷、頸二聯畫了四幅風景畫。畫面在“望”中一幅幅依次展開。先是一幅“方外寺”:陰森森的樹林裡,隱隱約約地閃現出幾所寺院。詩人身處佛地,所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佛寺。暮色蒼茫,遠遠望去,這個景色暗淡得就像一幀退了顏色的約畫。寺在“畫軸”之中,想像奇妙。眼中是畫,詩筆下也是畫。畫境寂靜幽深,正見方外本色。再是一幅“葑上田”。詩人轉移了一下視角,但見水面上零零星星地飄蕩著一塊塊的架田,猶如那棋盤上割下來的方格子。枰,棋盤。以棋盤方格譬架田,比喻貼切。其時夕陽西下,夜幕將臨,農失們都已荷鋤歸家了,因此畫面上空無一人,分外寧靜。接下是一幅“空中鳥”:詩人舉頭瞻望天宇,只見寥廓秋空之中,偶爾飛過一隻伶仃的小鳥。詩人趕緊將這“獨鳥”捕捉進畫中,又塗上幾抹秋雲作為背景。最後展開的是一幅在“墟里煙”:夕照之中,什么都沒有,唯有裊裊寒煙(秋已深,炊煙在秋空之中,也帶有深秋的寒色了)縈繞半空,這表明,附近村落的人家已在點火做晚飯了。這幅詩人略略低首繪下的畫,意境空寂,色彩也淡得不能再淡了。寺、田、鳥、煙四軸風景圖,展現的正是高僧端上人日日置身其間的那個幽深清寂的環境。此種環境,與這位幽人斷絕塵想、瀟灑物外的恬靜心境、閉逸情致正相吻合。因此,他從中領略到了莫大的興味,渺然幽思便由此而起,令他久久留連,遲遲不願歸去。末聯便直抒這種傾慕心情,詩人道:我遲遲逗留著,不捨得歸去。今日之游,我愈加喜愛這塊勝地了,因為,它與我的廬舍相近。近,我得以遲歸,又得以常來。現在,快要掌燈吃晚飯了,我也該同去了。不過,等那雪花紛揚時,我要重來此地,觀賞那銀裝素裹的世界。這首七律以工於寫景馳名,不僅“詩中有畫”,而且手法高妙。頸聯在詞序的排列上作了精密的調動,畫面就在寧謐中浮動著一股生動的靈氣。而頷聯,則因其奇妙的想像與貼切的比喻,更受後世詩人們的激賞,仿效之句也最多。如滕岑有“何人為展古畫幅,塵暗縑綃濃淡間”(《游西湖》),程孟陽有“古寺工如昏壁畫”(《聞等慈師在拂水有寄》)黃庭堅有“田似圍棋據一枰”(《題安福李令朝華亭》)、“稻田棋局方”(《次韻知命入青原山石》)文同有“秋田溝壠如棋局”(《閒居院上方晚景》)楊萬里有“天置楸枰作稻畦”(《晚望》)楊慎有“平田如棋局”(《出郊》),等等,因此王漁洋品評此聯“寫景最工”(《池北偶談》),是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