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析一
石鼓文是刻在十塊鼓形石上的秦代刻石,書體為大篆,今藏北京故宮博物院,並非中所寫的周宣王狩獵之記,當時詩人是弄錯了。全詩從石鼓的起源到論述它的價值,曾建議運至太學保存而遭到否決,不禁感慨系之。寫這首長詩的目的,仍然是在呼呈應該引起重視。詩人為保護文物而大聲疾呼,沒有人讀後不為之所動,對官場陋習的諷刺也是很深刻的。初唐時石鼓出土於鳳翔府天興縣(今陝西寶雞)三畤原。這一事件如發生在今天,必會驚傳為“考古新發現”而震動中外,但是此時卻不可思議地有些蕭然。因為在朝廷眼中,它們不過是幾塊長滿苔蘚的破爛玩意,因此其遭遇自難與郡國之所出鼎彝相提並論了。就詩歌而言韓愈之前杜甫只在《李潮八分小篆歌》中帶過一筆 ,此後韋應物雖寫過一首《石鼓歌》,但因缺少熱情和略乏文采,恐怕在《韋蘇州集》中也屬下乘之作。只是他詩中“乃是宣王之臣史籀作”一句,倒開啟了鼓屬何代的千年聚訟之門。及至韓愈的這首力作問世,才使石鼓之“光價”在後人心目中大大地增強和提高了。今天上距韓愈作歌又過去一千多年,十面石鼓儘管已無完字,但仍作為一級文物陳列在故宮博物院裡,這不得不歸功於韓愈的呼號之力。開頭四句明白如話,點出了寫作的緣起張籍拿著石鼓文拓片來勸我試寫一首題詠詩,李杜大手筆已不在世上,這非同一般的事情叫才疏學淺的我多么難堪啊!這四句中,“石鼓”二字凡三見,似乎平淡拖沓,其實不然。韓愈開創以文為詩的先河,不避同字且不避同式,正是古文的慣習。應予注意的是,“勸”字下得十分精當,它省去了詩人幾多猶豫的潛台詞與推諉的閒筆墨,具有一字九鼎之效。韓愈向來自負於“金石刻畫臣能為”李商隱《韓碑》),但對此卻自慚才疏,那么石鼓文的深奧難懂也就不言而喻了。從“周綱陵遲四海沸”到“鬼物守護煩撝呵”為一段。前十句是詩人想像周宣王中興王室、臨御海內以及馳逐圍獵、勒石銘功的圖景。用了“沸”、“憤”、“大、“騁”、“萬里”、“萬世”等詞,極狀場面的壯闊和氣派的雄偉。韓愈之所以承襲韋應物系年的說法,是有深刻的歷史原因的。唐朝自安史之亂後,皇權受到極大的削弱,藩鎮割據,宦官擅權,外族侵凌,大臣猜忌,各種社會矛盾的激化,使李唐王朝迅速走向衰落。憲宗登基後採取鏟藩鎮、抑宦官的政策,使朝政出現了中興之兆。詩人看到了歷史的相似之處,因而在歌頌周宣王雄才大略的同時,自然融進了自己的政治理想。在憲宗即位之初平定劍南節度使劉辟後,韓愈即寫過一首熱情洋溢的《元和聖德詩》,對嗣皇的英明果斷備加讚揚。所以《石鼓歌》的這段描寫正傳達出了詩人切望重振頹綱以臻於尊王攘夷的郅治局面的心聲。“雨淋日炙野火燎”二句,是承上啟下的關鍵。把石鼓流傳千年而歷盡的劫難濃縮在七字之中,這是略寫。詩人認為石鼓得以完好保存,如果沒有鬼神呵護是不可想像的,僅此而言,石鼓本身就已是稀世珍寶,又遑論其他無算的文物價值呢。寥寥兩筆便為下文的切入闡發作好了鋪墊。往下十四句是專對石鼓文作具體描述的。文辭的深奧,字型的朴茂,都使“好古”的博士先生心蕩神怡美不勝收。即使剝蝕斑駁,他也會忍不住地讚嘆一番。在那些古拙的字跡間,詩人任憑審美意識縱情馳騁:夭嬌流美的線條,多象鸞鳳翔舞,雲君來下;互動牽掣的點畫,又使人仿佛置身於珊瑚叢生的龍宮水府。筆力的雄健,使他想到金繩鐵索的勁挺;筆勢的飛動,似乎只有用禹鼎出水龍梭離壁才能傳其神韻原本靜止的書跡都化成了活潑的形象,他不禁沉浸在美的超然享受之中了。美感的獲得與否,取決於審美體驗的深淺程度,儘管韓愈斷未見過“鸞翔鳳翥眾仙下”,但現實生活中的百鳥和鳴和萬舞翩躚卻並不少見。常人或許只能以平常的語言道出,而詩人卻善於用浪漫的想像把常景編織成一幅雲詭波譎的圖畫。對於石鼓文,韓愈並沒有滿足於正面的描寫,他痛斥陋儒,深憾孔子,無非是想獲得烘雲托月的效果。後人不明乎此,因而有膠柱鼓瑟的責難,如宋洪邁《容齋隨筆》卷四云:“文士為文,有矜誇過實,雖韓文公不能免。如《石鼓歌》極道宣王之事,偉矣,至云:‘孔子西行不到秦,掎摭星宿遺羲娥。陋儒編詩不收入,二雅褊迫無委蛇。’是謂三百篇皆如星宿,獨此詩如日月也。今世所傳石鼓之詞尚在,豈能出《吉日》、《車攻》之右?安知非經聖人所刪乎?”但只需看看韓詩中“讀難曉”、“得切磋”之句就可知道,詩人這樣說不過是藝術的誇張,所謂恨之越深,愛之越切,如此而已。這一段是全詩的精華,原因在於它駕馭形象思維,把豐富的審美感受傳遞給讀者,使之受到強烈的感染。“嗟予好古生苦晚”以下直到結尾為最後一段。這段結合詩人自己的身世之感,既有追述,又有夾議,但更多的是流露出隱隱的惆悵和深深的惋惜。韓愈在文學上以“障百川而東之,回狂瀾於既倒”(《進學解》)為己任,為了力矯時弊,他才主張崇古。因此他竭力稱揚石鼓文,也應是這個文學宗旨的組成部分。他身居博士,“職是訓詁”(《元和聖德詩》),把保護石鼓看作是應負的責任。為此,託故人度量坎坑,為安置作好了準備,又戒齋沐浴鄭重其事地報告上司,本以為安置“至寶”是瞬息可辦的舉手之勞。然而無情的現實把他美好的願望擊得粉碎——那班尸位素餐的老爺關心的只是升官發財,他們對區區石鼓是絲毫不會“感激”(激動)的。在這裡,一個“老”字生動地勾畫出那種麻木不仁的昏聵神情。眼看石鼓仍繼續其日銷月蝕而歸於淪滅的厄運,詩人真是憂思如焚。雖說目下標榜儒術,但據理力爭恐怕還是於事無補,歌到這兒,韓愈不禁心灰意冷,喟然長嘆。這一段寫得蒼涼沉鬱,使人覺得詩人不僅在哀嘆石鼓的不幸,而且簡直是在嗟嘆寒儒的卑微。為了反襯現實的荒誕,詩人還運用了兩個典故,顯得格外深刻而有力。第一個是蔡邕。後漢熹平四年,靈帝不滿於當時文字使用的混亂,特命蔡邕與堂溪典等正定六經文字,由蔡書丹上石,刻成後置於鴻都門前,每日前來觀看的車輛,使街道為之阻塞。第二個是王羲之。東晉王羲之喜鵝頸之宛轉,見山陰道士所養群鵝而愛之,道士因索寫《道德經》一部,舉群相贈。蔡王二人都是書聖,但前者擅隸書而後者工楷則,這兩種比石鼓文晚起得多的書體尚且如此風光,那么當局的冷落石鼓,到底於心何忍。用典之妙,起到了振聾發聵的效果。
賞析二
詩,指《詩經》:陋儒,指當時的採風`者。二雅:指《詩經》中的大雅、二雅,其中多為歌頌宣王征伐之作。祭酒:即國子臨祭酒,主管太學的學官。石鼓文是刻在十塊鼓形石上的秦代刻石,書體為大篆,今藏北京故宮博物院,並非詩中所寫的周宣王狩獵之記,當時詩人是弄錯了。全詩從石鼓的起源到論述它的價值,曾建議運至太學保存而遭到否決,不禁感慨系之。寫這首長詩的目的,仍然是在呼呈應該引起重視。詩人為保護文物而大聲疾呼,沒有人讀後不為之所動,對官場陋習的諷刺也是很深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