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詞起句顯出一個失寵的宮女淒涼孤獨的影子。“春又春”,重複的兩個“春”字淡淡點出如水流逝的時光。春來了,春去了,草榮復枯,花謝花開,恍然中不知過了多少年月。春來了,萬物復甦,生命蓬勃,可是失寵的女子只能獨對悽然。春去復來,青春一去不再。“夢君恩”以下是對過去愛情的懷戀。前事歷歷,猶在眼前,臥思舊事,仍疑幻疑真。上片結尾兩句寫夢醒後的無望。由思而夢,由夢而疑,由疑而絕望淚下,她曲折幽微的心裡被細緻入微,層次分明地刻畫出來。哀情至此,似已無可深入。下片首句使女子長夜獨泣的情景中脫離出來。宮門外的笙歌樂舞之聲,是當年她也曾承歡侍宴的熱鬧繁華。霓裳如舊,絲竹依然,而一切已不屬於她。她在重重宮門的這邊,在君王早已忘卻的深院裡。君恩一斷,咫尺天涯。這種對比是不堪體會的:昔日的承寵與今日的落寞,彼處的歌舞繁華與此地的淒清蕭索。見此聞此之下,是一種極致的入骨淒涼。失寵的宮人,在強烈對比中,傷痛無奈之情又深了一層。芳草接天,春色寂寂,又是一年無望的等待。與上片“春又春”相應,不能不擔心她年華永逝。縱能如陳皇后以千金買賦,恩情亦無法換回。獨倚長門,滿懷的是無可解釋的絕望與無奈。天下之大,宮牆之深,竟無一人可以共語,這份淒清,烘托到極致,更讓讀者看到一個煢煢孑立的女子,她的無助與哀傷。尾句疏疏八字,凝聚的是深深濃濃的淒絕白居易《後宮詞》中說:“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熏籠坐到明。”中的宮女只是倚籠坐到明,而此詞的女子又歷盡了芳草斜陽,年復一年,迎來的仍是“宮殿欲黃昏”。五字平白,卻令人眩目醉心,真如有黃昏的一陣風,吹遍荒涼。餘韻悠然,低徊不已。全首詞一直在淡淡娓娓地敘下來,說幽宮,說寒夜,說夢醒衣濕,芳草連天,說宮殿黃昏,說萬般惆悵;無掩飾,無刻意雕琢,只是坦白率真地灑落真情。一切出於自然卻並不平淡無味,真情幽怨才意蘊動人。運密於疏,寓濃於淡是韋莊詞的清艷絕倫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