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詩通過山中寡婦這樣一個典型人物的悲慘命運,透視當時社會的面貌,語極沉鬱悲憤。唐朝末年,朝廷上下,軍閥之間,連年征戰,造成“四海十年人殺盡”(《哭貝韜》),“山中鳥雀共民愁”(《山中對雪》)的悲慘局面,給人民帶來極大的災難。此詩的“夫因兵死守蓬茅”,就從這兵荒馬亂的時代著筆,概括地寫出了這位農家婦女的不幸遭遇:戰亂奪走了她的丈夫,迫使她孤苦一人,逃入深山破茅屋中棲身。“麻薴衣衫鬢髮焦”一句,抓住“衣衫”、“鬢髮”這些最能揭示人物本質的細節特徵,簡潔而生動地刻畫出寡婦那貧困痛苦的形象:身著粗糙的麻布衣服,鬢髮枯黃,面容憔悴,肖其貌而傳其神。從下文“時挑野菜”、“鏇斫生柴”的描寫來看,山中寡婦應該還是青壯年婦女,照說她的鬢髮色澤該是好看的,但由於苦難的熬,使她鬢髮早已焦黃枯槁,顯得蒼老了。簡潔的肖像描寫,襯托出人物的內心痛苦,寫出了她那飽經憂患的身世。然而,對這樣一個孤苦可憐的寡婦,統治階級也並不放過對她的榨取,而且手段是那樣殘忍:“桑柘廢來猶納稅,田園荒後尚征苗。”此處的“納稅”,指繳納絲稅;“征苗”,指徵收青苗稅,這是代宗廣德二年開始增設的田賦附加稅,因在糧食未成熟前徵收,故稱。古時以農桑為本,由於戰爭的破壞,桑林伐盡了,田園荒蕪了,而官府卻不顧人民的死活,照舊逼稅和“征苗”。殘酷的賦稅剝削,使這位孤苦貧窮的寡婦無以為生。“時挑野菜和根煮,鏇斫生柴帶葉燒”,只見她不時地挖來野菜,連菜根一起煮了吃;平時燒柴也很困難,燃生柴還要“帶葉燒”。這兩句是採用一種加倍強調的說法,通過這種藝術強調,渲染了山中寡婦那難以想像的困苦狀況。最後,詩人面對民不聊生的黑暗現實,發出深沉的感慨:“任是深山更深處,也應無計避征徭”。深山有毒蛇猛獸,對人的威脅很大。寡婦不堪忍受苛斂重賦的壓榨,迫不得已逃入深山。然而,剝削的魔爪是無孔不入的,即使逃到“深山更深處”,也難以逃脫賦稅和徭役的羅網。“任是”、“也應”兩個關聯詞用得極好。可以看出,詩人的筆觸象匕首一樣揭露了封建統治者的罪惡本質。詩歌是緣情而發,以感情來撥動讀者心弦的。《山中寡婦》之所以感人,正在於它富有濃厚的感情色彩。但詩並不直接抒情,而是把感情訴諸對人物命運的刻畫描寫之中。詩人把寡婦的苦難寫到了極至,造成一種濃厚的悲劇氛圍,從而使人民的苦痛,詩人的情感,都通過生活場景的描寫自然地流露出來,產生了感人的藝術力量。最後,詩又在形象描寫的基礎上引發感慨,把讀者的視線引向一個更廣闊的境界,不但使人看到了一個山中寡婦的苦難,而且使人想像到和寡婦同命運的更多人的苦難。這就從更大的範圍、更深的程度上揭露了殘酷的剝削,深化了主題,使詩的蘊意更加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