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棨《本事詩·怨憤》說:“島《題興化寺園亭》以刺裴度。”文宗時裴度進位中書令,大肆修造興化寺亭園。此詩反映了中唐“富者兼地萬畝,貧者無容足之居”的社會現實。俗語說,整紙畫鼻,臉面可知。詩的開頭,便運用了這樣的構思方法。“破卻千家作一池”。池,只不過是興化寺園亭中的一個小小局部,卻要“破卻千家”;那么整個園亭究竟要“破卻”多少人家?它的規模之大不是可想而知了嗎!整個園亭中的假山真水,奇樹異花,幽徑畫廊,自然是景隨步移,筆難盡述。但詩人對那些卻一概從略,而只抓住“不栽桃李種薔薇”一點,這一點抓得好。第一,它反映了貧富的心理殊異。在食不果腹、家無壟畝的貧者看來,那么好的土地,種成莊稼該有多好?即使為了觀賞,起碼該種桃李。桃李春華秋實,能看能吃,卻棄之不種,薔薇華而不實,無補於用,卻偏偏要種,豈非一怪?其實,這種“怪”事在奢靡的上層社會所在多有,如聶夷中的《公子行》:“種花滿西園,花發青樓道。花下一禾生,去之為惡草。”同樣是反映耕者與有閒階級心理的迥別。這“怪”字的背後,顯然暗藏著一個“奢”字。第二,這一句也是為表現詩的題旨張本。《韓詩外傳》卷七說:“春種桃李者,夏得陰其下,秋得其實。春種蒺藜者,夏不可采其葉,秋得其刺焉。”這大概便是詩的題旨所本。而詩的妙處卻在於,作者接“種薔薇”的茬兒,將題旨拈連帶出:“薔薇花落秋風起,荊棘滿園君自知”,表面是寫秋後將出現的園景,實則指出了聚斂定要出現的後果;以“種花”拈連“栽刺”,擬聚斂定有的可悲下場,自然而又貼切。最後一句,蘊藉含蓄,諷喻之意,溢於言外。本篇以家常語,從眼前物中提煉出譏誚聚斂、諷嘲權貴的題旨,是很難得的。在藝術上,巧而不華,素淡中寓深意,也是本詩的可取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