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司馬,即韋愛。公元501年(齊東昏侯永元三年)春正月蕭衍為征東將軍,從襄陽興師討伐東昏侯,留弟冠軍將軍蕭偉行雍州(治所在今湖北襄陽)州府事,以壯武將軍韋愛為其司馬,帶襄陽令。時齊興太守顏僧都等據郡反,愛沉敏有謀,率眾千餘人,與僧都等戰於始平郡南,大破之。公元502年(梁天監元年),進號輔國將軍,尋除寧蜀太守,與益州刺史鄧元起西上襲劉季連,行至公安,道病卒(見《梁書·韋愛傳》)。此當作於公元501年韋愛為雍州司馬時。張玉谷說:“此送別後還家寫意之詩,非送別時作也。”(《古詩賞析》)全詩三十句,可分為五個段落,每段六句。第一段寫江邊話別時難捨難分的情景。第二段寫韋愛乘舟離去,作者登樓遠望時的心情。第三段寫送歸路上的感受。第四段寫到家所見情景。第五段寫輾轉思念、夜不成寐的苦況。可謂層次分明,結構謹嚴。這首詩最突出的藝術特色之一,就是成功地運用了“頂真格”。所謂“頂真格”,就是以上句的末幾字(詞語或句子)做下句的開頭,使語句遞接緊湊而生動暢達,讀來抑揚頓挫,纏綿不絕。亦稱“聯珠格”。這裡又有兩種情況:一種是幾乎句句“聯珠”的,如李白的《白雲歌送劉十六歸山》:“楚山秦山皆白雲,白雲處處長隨君。長隨君,君入楚山里,雲亦隨君渡湘水。湘水上,女蘿衣,白雲堪臥君早歸。”宋元時更流行為一種帶遊戲性的文體,如《中原音韻》載《越調·小桃紅》:“斷腸人寄斷腸詞,詞寫心間事,事到頭來不由自,自尋思,思量往日真誠志,志誠是有,有情誰似,似俺那人兒。”一種是段與段之間“聯珠”的,這首詩就是這樣。全詩五段,每段最後幾字與下段最前幾字相同或稍有變化,如第二段結尾“洶洶浪隱舟”與第三段開頭“隱舟邈已遠”,第四段結尾“竹里見螢飛”與第五段“螢飛飛不息”,首尾兩字完全相同;而第一段結尾“蕭蕭行帆舉”與第二段開頭“舉帆越中流”,第三段結尾“知予銜淚返”與第四段開頭“銜淚心依依”,首尾兩三字則錯綜變化。運用“頂真格”,將全詩很自然地分為五個段落,每段都是六句,而且一段一換韻,平仄韻相間,又每段首句入韻。這樣,從形式上看,非常整齊謹嚴,從聲律上講,讀來反覆頓挫,蟬聯不斷,大有纏綿悱惻,餘音繞樑三日不絕之妙,恰切地反映了主人公依戀難捨、思念不已的感情。所以沈德潛說:“每於頓挫處,蟬聯而下,一往情深。”(《古詩源》卷十三)另一個藝術特色,就是疊字的運用。全詩共用了六組疊字,都恰到好處。如“憫憫分手畢,蕭蕭行帆舉”,將風催舟發主客不忍離別的情景維妙維肖地表現了出來。這或許是化用了梁簡文帝蕭綱《傷離新體詩》的“淒淒隱去棹,憫憫愴還途”詩意。“邐邐山蔽日,洶洶浪隱舟”,連綿起伏的山巒隱沒了落日的光輝,也擋住了送行者的視線,友人乘坐的小船在驚濤駭浪中忽隱忽現,這既寫出了旅途的艱險,又細微深刻地表現了作者對友人的擔心和關切。離情別景,宛然在目。“依依”,思戀之貌,“曖曖”,昏昧之貌,而這“曖曖”的薄暮景象,與那“依依”的離情別緒交織在一起,更加增強了藝術的感染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