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思》說:“春風不相識,何事入羅帷”,這裡說南風是我的老朋友,是反用其意。唐人薛能《老圃堂》詩道:“昨日春風欺不在,就床吹落讀殘書”,一本正經地埋怨春風吹落他正在閱讀的書,這裡的構思與薛詩相近,但稱南風為老朋友,說它招呼不打一聲,推門而入又翻書,比薛詩更見機趣活潑。又,宋釋顯忠《閒居》詩:“閒眠盡日無人到,自有春風為掃門。賀鑄《題定林寺》詩:“蠟屐舊痕尋不見,東風先為我開門。”句意也相近,可比讀。第一句正好王安石“茅檐長掃靜無苔”相反,展現在讀者面前的是“青苔滿地”,比起劉禹錫“苔痕上階綠”來,這“苔”要多得多。同樣描寫幽靜的境界,無苔,有苔,多苔之差是巨大的,王安石用無苔以表現“淨”,劉禹錫用上階綠之苔寫獨處陋室之“靜”,這首詩滿地之苔則因久雨初晴,其中差異不能不辨,這是提高鑑賞能力的有效方法。第二句寫午夢醒來之後,雖然只見到“一樹碧無情”,但寧靜恬適的心境卻是非常好。經過長時間雨洗之後,樹更是綠油油的,多么令人愜意諸葛亮高臥隆中,一覺醒來,不是還高吟:“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遲遲”嗎?想到這,詩人會心地笑了。這首詩的妙處在於後兩句。詩人把南風寫成是一個十分詼諧而又善於戲謔的老朋友,他偷偷地推開了門,闖了進來,還裝作愛讀書的樣子,正不停地翻著書。詩人為讀者種了一株詩苑“惹笑樹”,令人讀後忍俊不禁,發出爽朗的笑聲。其實,這樣寫並非詩人首創,發明權當屬唐人,薛能的《老圃堂》有“昨日春風欺不在,就床吹落讀殘書”,李白的《春思》有“春風不相識,何事入羅幃”,詩人融薛、李詩句於一爐,經過錘鍊鍛造,又添上絕妙的“偷”字,表達效果遠遠超過了原作。這絕不是“偷”,而是創新。而詩人在《致齋太常寺以杖畫地成》中又用這一意境,寫了:“杖藤為筆沙為紙,閒理庭前試草書。無奈春風猶制肘,等閒撩亂入衣裾。”可見,詩人對這一意境和這一手法是情有獨鍾。但相比較而言,還是“偷開門戶又翻書”來得更自然親切,也更有趣些。清風翻書固然有趣,但也曾翻出莫大的悲劇來,金聖歎的“清風不識字,何必亂翻書”就翻出個文字獄來,丟了腦袋。悲乎,秦始皇首創的中國文字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