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首詞題下有序云:“鄱陽彭氏小樓作。”鄱陽,即今江西波陽縣,是詞人的故鄉。彭氏為宋代鄱陽世族,神宗時彭汝礪官至寶文閣直學士,家聲頗為顯赫。此詞寫秋日登彭氏小樓,傷飄泊、懷遠人是這首小詞的主題。起句以寫景引起,並點明節序。冷紅,蓋指楓葉。霜後的楓葉一片緋紅,在肅殺的秋風中,正一葉一葉飄落到秋塘中去。白石詞多用“冷”字,如《揚州慢》“波心蕩,冷月無聲”,《踏莎行》“淮南皓月冷千山”,《念奴嬌》“嫣然搖動,冷香飛上句”,《暗香》“香冷入瑤席”,而且往往以通感的形式出現,將自己淒涼的身世之感移情到幾個創造的意象中。用“冷紅”形容飄散的楓葉,頓覺淒冷的氣氛籠罩全詞。古代文人傷時悲秋,見秋風落葉,或懷念故土,或憂傷身世,並不稀見。不過,次句“長與行雲共一舟”,句法頗為新穎。行雲,常用來比喻飄泊江湖的遊子。如曹植《王仲宣誄》:“行雲徘徊,游魚失浪。”張協《雜詩》:“流波戀舊浦,行雲思故山。姜夔一生未仕,四處飄泊,行蹤不定,用“行雲”來象徵其身世,很為恰切。這裡他不直說身如行雲,而偏說“長與行雲共一舟”,這就不落俗套。詞人浪跡江湖,居無定所,乘舟走到哪裡,天上的行雲也仿佛跟到哪裡,這難道不是與行雲“共一舟”么?以上兩句,泛寫登樓所見所感,不僅切合當時所處的環境,其創意出奇之處,也透露出白石詞“氣體超妙”(陳廷焯《白雨齋詞話》卷二)“如野雲孤飛,去留無跡”(張炎《詞源》)的特色。下一句承上意,具體點明所處之地。不自由,即不由自主。白石一生未仕,布衣終身,窮愁潦倒的知識分子為生計所迫,以請客身份或寄人籬下,或因人遠遊,輾轉風塵,哪有安身立命之地?“不自由”,看似淺淡,卻道出了飄泊江湖的無窮酸辛。遊子在孤獨落寞之際,總要想起知心體貼自己的故舊或親人,結尾兩句即由傷飄泊轉到懷遠人。“兩綢繆”,一筆兩用,兼寫男女雙方。綢繆,纏綿之意。《詩。唐風盈觴酒,與子結綢繆。“此句寫自己與合肥情侶雙方情意綿綿,相互思念。”料得吟鸞夜夜愁“則專寫對方。古人覺以鸞鳳喻夫婦,此處”吟鸞“而加上”料得“,當指因相思之苦而夜不成寐的伊人。讓人想起李商隱的詩句”夜吟應覺月光寒。“由自己思念對方而想到對方會無限思念自己,透過一層,感情更為深至,意境更為深遠。”夜夜愁“,寫出對方無夜不思,無夜不愁。詞人相信對方對自己如此真摯思念,也正反映了詞人對於對方的一往深情。白石的羈旅飄泊之詞不重對飄泊的具體抒寫,而重在抒發一種孤獨、傷感的內在情緒,將人引向更幽微之處。這首詞的妙處在於將身世之感與懷人之思打並在一處,因而顯得蘊藉含蓄,別繞風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