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宋詞人的詞中,臨安元宵節是常寫的題材之一。但因詞人的出發點不同,所表達的意象也不盡一樣。或粉飾太平。或無病呻吟。但汪元量此詞從元宵節的今昔對比,從中寄託了對國家興亡的傷感之情。一片風流,今夕與誰同樂?眼前依然一派繁華景象,但跟誰一起分享呢 ?元兵指日南下,大兵壓境,人心惶惶 ,苦中作樂,苦何以堪 ?。“月台”二句,描述在月光下,花叢中,台館依舊林立,但已瀰漫敵騎的漫漫的塵埃。“豪華”二句,謂昔日繁華盡逝,只有青山如舊。唐朝許渾《金陵懷古》有詩“英雄一去豪華盡,惟有青山似洛中”。“豪華”指元宵節的繁華已逝喻指宋朝昔日的整個太平景象已蕩然無存。“ 錢塘”兩句,謂錢塘江潮漲潮落仍象從前,似怨江潮無情,不解人間興衰,與杜牧詩:“無情最是台城柳,依舊煙籠十里堤”,異曲同工。其後汪元量南歸,被俘同難的宮嬪們賦詩相贈,其中林順德《送水雲歸吳》詩云:“歸舟夜泊西興渡,坐看潮來又潮去。”借汪詞送汪,別有一番深意。“萬點燈光”,幾句 ,筆鋒一轉,由室外之景轉寫室內。分別從燈光、玉梅、昭君三層落筆。元宵節又稱燈節,往日火樹銀花 ,燈光錦簇。“羞”字用得好,謂“燈光”也以神州陸沉而權貴們仍沉溺歌舞為羞 。“燈光”反襯亡國人的視角和心境 。感覺“羞”的不是物,而是人,即作為觀照者的詞人自己。珠光寶氣與萬點燈火交相輝映,愈麗愈“羞”,良辰美景,風光不在 。“玉梅”兩句,梅花凋殘,春光不久。東皇 ,指春神。蘇軾《 次韻楊公濟奉議梅花 》中講:“月地雲階漫一樽,玉奴終不負東昏。”《南史·王茂傳》記載,王茂助梁武帝攻占建康 ,“時東昏(齊明帝,被梁廢為東昏侯)妃潘玉兒有國色,⋯⋯帝乃出之。軍主田安啟求為婦,玉兒泣曰:‘昔者見遇時主,今豈下匹非類 。死而後已,義不受辱。’及見縊,潔美如玉 。”蘇軾在詩中即以玉兒類比梅花,極言其潔白、堅貞。汪詞“玉梅”句,用來暗寓宋朝后妃當此國運將終之時,命運坎坷,怨恨至極。“昭君”兩句,應當系喻指宮嬪。汪元量當時所作《北師駐皋亭山》曾有句講 :“若議和親休練卒,嬋娟剩遣嫁呼韓 。”汪元量後作詩《幽州秋日聽王昭儀琴 》,也有“雪深沙磧王嬙怨 ,月滿關山蔡琰悲”之句 ,比喻被俘的王昭儀 ;共同赴難的宮嬪鄭惠真《送水雲歸吳》詩,亦以“琵琶撥盡昭君泣,蘆葉吹殘蔡琰啼 ”自喻。弦索,指樂器上的弦 ,泛指弦樂器,這裡即指琵琶。從后妃(玉梅)到宮嬪(昭君),都有末日將至之感。“離愁卿寄,畫樓哀角”則總括后妃、宮嬪,也包括作者自己。腹有滿腔離宮之愁,只能寄托在戍樓傳來的號角聲中以“畫”修飾戍樓,用華辭反襯;以“哀”形容角聲,相反相成。幽咽角聲,恰如為宋王朝奏起了輓歌。元宵佳節而以“哀角”作結,是傷心人的心聲。1235 年,蒙古南侵 。1275 年,元軍三路逼近臨安。次年二月,宋朝投降 。帝後被北遷元都。汪元量時值為宮廷樂師,也同時隨行。這首詞作為元兵臨於城下之時,在其詞中也可以看出有一種大廈將傾前夕的危機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