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露封建社會不勞而獲、反映勞動者疾苦的篇,古代有很多,但從唐人孟郊的《織婦詞》到宋人張俞《蠶婦》,多著眼於衣著鄭谷的《偶書》於濆的《辛苦行》從耕者腹長飢入手。相比之下梅堯臣此詩寫燒窯工人,就顯得十分新穎。這兩句有的本子作“十指不沾泥,”“十”字雖不如“寸”字尖新,但也寫出了富家子的根本不勞動。而以“鱗鱗”形容大廈,形象也非常鮮明。詩人用字簡練,含意深刻,讀之發人深省。《陶者》屬於反映社會現實和民生疾苦的作品。首二句以陶者“陶盡門前土”與“屋上無片瓦”相對比,付出如彼,所得如此,人間之不公盡在其中。後二句以居者“十指不沾泥”與“鱗鱗居大廈”對比,付出如彼,所得如此,人間之不公可想而知。前二句以對比道出,後二句亦以對比道出,前二句與後二句更以對比鮮明令人驚嘆。《陶者》一詩正以這種環環相扣的對比,道出了人世間的不公平,表達了對弱者的同情,風格古樸平淡。在梅堯臣以前,唐代人已經寫了大量反映社會不平等的詩,大都寫耕織的農民,梅堯臣這首詩換了個角度,寫手工業者,可以說是對自己做詩目標“意新語工”的實踐。詩在寫作上,打破了絕句聲律的格局限制,句法散文化,近似古代的風謠,這正是梅詩古樸淡泊的特色。後來有位並不出名的詩人張俞,作了一首《蠶婦》詩說:“昨日入城市,歸來淚滿巾。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主題與梅詩相同,不知是否受到過梅詩的啟發。近代有很多風謠,往往通過對比顯示不合理,則受梅詩影響是很明顯的。從《陶者》即可看出,梅堯臣不斷觀察、聚焦日常生活的種種細節,在生活場景和人生經歷中開拓、尋找前人未曾注意的題材,或在寫前人寫過的題材上翻新,開宋詩好為新奇、力避陳熟的風氣。梅詩構思奇巧而取材平平,用意深遠而出之淡然,感情深厚而語句平淡,寓奇峭於樸素,外枯中膏,淡而有味,這是梅詩的創造與追求,也是宋詩的審美取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