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析一
其一唐代邊事頻仍,其中有抵禦外族入侵的戰爭,也有許多拓地開邊的非正義戰爭。這些戰事給國家造成了沉重的負擔,給人民帶來極大的痛苦。無休止的窮兵黷武。主要由於統治者的好大喜功。同時也有統治者煽動起來的某些人的戰爭狂熱作祟。這首小,顯然是對後者的功誡。這首詩可分前後兩層意思。前四句為第一層,描繪邊塞的秋景。作品所寫是“八月蕭關道”的景象,但詩人首先描繪的則是一幅內地的秋色圖:“蟬鳴空桑林”,綠色的桑林葉落杈疏,顯得冷落而蕭條,又加之寒蟬的鳴叫,更寒意大起,詩詩中的主人公就在這樣的季節踏上奔赴蕭關的道路,走出一個關塞又進入另外一個關塞,邊塞的景色就更為淒涼不堪了:他看到的只是“處處黃蘆草”。詩人先以內地的秋景為襯墊,進而將邊塞的從景描寫得蒼涼之極,其用意在於暗示戰爭的殘酷和表達詩人對此的厭惡之情。“從來幽并客,皆共沙塵老”,與王翰的“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可謂英雄所見,異曲同工,感人至深。幽州和并州都是唐代邊塞之地,也是許多讀書人“功名只向馬上取”、“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的追逐名利的地方。然而,詩人從這些滿懷宏圖大志的年輕人身上看到的卻是“皆共沙塵老”的無奈結局。末兩句,以對比作結,通過對自恃勇武,炫耀紫騮善於馳騁,耀武揚威地遊蕩,甚至惹是生非而擾民的所謂遊俠的諷刺,深刻地表達了作者對於戰爭的厭惡,對於和平生活的嚮往。前面講的幽并客的時候,作者還沒有什么貶意,字裡行間里還隱約可見對於獻身沙場壯士的惋惜之情。用“遊俠兒”來形容那些只知道誇耀自己養有良馬的市井無賴,作者的反戰情緒有了更深層次的表達。此詩寫邊塞秋景,有慷慨悲涼的建安遺韻;寫戍邊征人,又有漢樂府直抒胸臆的哀怨之情;諷喻市井遊俠,又表現了唐代錦衣少年的浮誇風氣其二此詩在構思上的特點,是用側面描寫來表現主題。詩中並沒具體描寫戰爭,而是通過對塞外景物和昔日戰爭遺蹟的描繪,來表達詩人對戰爭的看法。開頭四句是從軍士飲馬渡河的所見所感,描繪了塞外枯曠苦寒景象。詩人把描寫的時間選在深秋的黃昏,這樣更有利於表現所寫的內容。寫苦寒,只選擇了水和風這兩種最能表現環境特徵的景物,筆墨簡潔,又能收到很好的藝術效果。首句的“飲馬”者就是軍士。詩中的“水”指洮水,臨洮城就在洮水畔。“飲馬”須牽馬入水,所以感覺“水寒”,看似不經意,實則工於匠心。中原或中原以南地區,秋風只使人感到涼爽,但塞外的秋風,卻已然“似刀”。足見其風不但猛烈,而且寒冷,僅用十字,就把地域的特點形象地描繪了出來。三四兩句寫遠望臨洮的景象。臨洮,古縣名,因縣城臨洮水而得名。即今甘肅東部的岷縣,是長城的起點,唐代為隴右道岷州的治所,這裡常常發生戰爭。暮色蒼茫,廣袤的沙漠望不到邊,天邊掛著一輪金黃的落日,臨洮城遠遠地隱現在暮色中。境界闊大,氣勢恢宏。臨洮一帶是歷代經常征戰的戰場。據新舊《唐書·王晙列傳》和《吐蕃傳》等書載:公元714年(開元二年)舊曆十月,吐蕃以精兵十萬寇臨洮,朔方軍總管王晙與攝右羽林將軍薛訥等合兵拒之,先後在大來谷口、武階、長子等處大敗吐蕃,前後殺獲數萬,獲馬羊二十萬,吐蕃死者枕藉,洮水為之不流。詩中所說的“長城戰”,指的就是這次戰爭。“昔日長城戰,鹹言意氣高”,這是眾人的說法。對此,詩人不是直接從正面進行辯駁或加以評論,而是以這裡的景物和戰爭遺蹟來作回答:“黃塵足今古,白骨亂蓬蒿。”“足”是充滿的意思。“白骨”是戰死者的屍骨。“今古”貫通兩句,上下句都包括在內;不僅指從古到今,還包括一年四季,每月每天。意思是說,臨洮這一帶沙漠地區,一年四季,黃塵瀰漫,戰死者的白骨,雜亂地棄在蓬蒿間,從古到今,都是如此。這裡的“白骨”,包含開元二年這次“長城戰”戰死的戰士,及這以前戰死的戰士。這裡沒有一個議論字眼,卻將戰爭的殘酷極其深刻地揭示出來。這裡是議論,是說理,但這種議論、說理,卻完全是以生動的形象來表現,因而更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手法極其高妙。這首詩著重表現軍旅生活的艱辛及戰爭的殘酷,其中蘊含了詩人對黷武戰爭的反對情緒其三第三首詩記述了一次征戰的全過程,從徵兵到戰鬥結束,充分揭示了戰爭的殘酷性,表達了對戍邊普通士卒的深深同情。前兩句記述將軍領旨徵兵,暗示了這是一次規模浩大的會戰,統兵者權傾一時,名聳天下。第三、四句寫朝廷用很重的禮儀拜將出征,而大軍沿途經過的州郡也預先按制迎送。這四句描寫聲勢浩大,為下文傷亡之重做了鋪墊。接著寫出征的結果:參戰的幾萬將士無一生還。雖然言語淺白,卻有一種震撼人心的力量。“紛紛”,將慷慨赴死的悲壯場面刻畫得淋漓盡致,但這些戍卒的生命又不同草芥。作者隱憤難平,發出了“臣願節宮廄,分以賜邊城”的呼聲,這是作者那顆忠直愛國殷殷之心的自然流,雖然這次慘敗,但亡羊補牢為時不晚。最後兩句含蓄地揭示了這次慘敗的重要原因,即戰略物資奇缺,以步兵之帥與強大的遊牧騎兵部落在廣漠裡作戰,必然失敗。所謂兵者,國之大事,不得已而用之,戰前不作充分的準務,就倉促應戰,其失敗也就可想而知了。這兩句也含蓄地諷刺了唐王朝視戰爭如兒戲的草菅人命行為其四第四首前兩句以漢朝霍去病代指唐朝立下赫赫戰功的邊疆將領。一片悲戚的氣氛,因為剛剛埋葬了因戰殉國的將軍。然後寫將軍的部下都前來祭奠他,他的死訊使廣大的北方邊境為之震動。這四句從側面烘託了將軍生前深孚眾望,深受士卒愛戴,威震邊疆的名將風采,他的死是天下百姓的一大損失。第五、六句寫了忠實的部曲在將軍生前隨他轉戰北方廣大而漫長的邊境地帶,立下了赫赫戰功,而今將軍去世,他們的功勳人多被取消了,而且他們所率領的部隊不久也會被調離開去。接著寫將軍的舊部們雖被剝奪了功勳,但還將被派往別處的的邊地駐防,他們悲憤不已,卻也只能是對天痛哭。全待敘事嚴整有序,筆力雄健奔放,格調悲壯沉雄,詩人以高度凝練的語言記錄了一位將領的喪葬場面,並由此而折射出軍隊之中由於有功難賞,致使英雄流涕的不公平現像,從一定程度上揭示了封建社會中深刻的內部矛盾,對有功將士的遭遇寄予了深切的同情。“更遣”二字值得玩味,愈顯朝廷對有功將士的不公,扼腕嘆息。
賞析二
邊塞詩大都以詞情慷慨、景物恢奇、充滿報國的忠貞或低徊的鄉思為特點。常建的這首《塞下曲》卻獨闢蹊徑,彈出了不同尋常的異響。這首詩既未炫耀武力,也不嗟嘆時運,而是立足於民族和睦的高度,謳歌了化干戈為玉帛的和平友好的主題。中央朝廷與西域諸族的關係,歷史上陰晴不定,時有弛張。作者卻拈出了美好的一頁加以熱情的讚頌,讓明媚的春風吹散瀰漫一時的滾滾狼煙,賦予邊塞詩一種全新的意境。詩的頭兩句,是對西漢朝廷與烏孫民族友好交往的生動概括。“玉帛”,指朝覲時攜帶的禮品。《左傳·哀公七年》有“禹合諸侯乾塗山,執玉帛者萬國”之謂。執玉帛上朝,是一種賓服和歸順的表示。“望”字用得筆重情深,烏孫使臣朝罷西歸,而頻頻回望帝京長安,眷戀不忍離去,說明恩重義浹,相結很深。“不稱王”點明烏孫歸順,邊境安定。烏孫是活動在伊犁河谷一帶的遊牧民族,為西域諸國中的大邦。據《漢書》記載,武帝以來朝廷待烏孫甚厚,雙方聘問不絕。武帝為了撫定西域,遏制匈奴,曾兩次以宗女下嫁,訂立和親之盟。太初間(前104-前101),武帝立楚王劉戊的孫女劉解憂為公主,下嫁烏孫,生了四男二女,兒孫們相繼立為國君,長女也嫁為龜茲王后。從此,烏孫與漢朝長期保持著和平友好的關係,成為千古佳話。常建首先以詩筆來謳歌這段歷史,雖只寥寥數語,卻能以少總多,用筆之妙,識見之精,實屬難能可貴。一、二句平述史實,為全詩鋪墊。三、四句順勢騰騫,波涌雲飛,形成高潮。“天涯”上承“歸去”,烏孫朝罷西歸,馬足車輪,邈焉萬里,這遼闊無垠的空間,便隱隱從此二字中見出。“靜”字下得尤為有力。玉門關外的茫茫大漠,曾經是積骸成陣的兵爭要衝,如今卻享有和平寧靜的生活。這是把今日的和平與昔時的戰亂作明暗交織的兩面關鎖的寫法,於無字處皆有深意,是詩中之眼。詩的結句雄健入神,情緒尤為昂揚。詩人用彩筆繪出一幅輝煌畫卷:戰爭的陰霾消散淨盡,日月的光華照徹寰宇。這種理想境界,體現了各族人民熱愛和平、反對戰爭的崇高理想,是高響入雲的和平與統一的頌歌。“兵氣”,猶言戰象,用語字新意煉。不但扣定“銷”字,直貫句末,且與“靜處”挽合,將上文繳足。環環相扣,愈唱愈高,真有拿雲的氣概。沈德潛詡為“句亦吐光”,可謂當之無愧。常建的詩作,大多成於開元、天寶年間。他在這首詩里如此稱頌和親政策與弭兵理想,當是有感於唐玄宗晚年開邊黷武的亂政而發的,可說是一劑針砭時弊的對症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