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闊中原的淪陷和南宋小朝廷偏安一隅的歷史巨變,如地裂天崩一般震盪著整個趙宋王朝。然而,面對驚人笳鼓、半壁江山,以宋高宗趙構和宰相秦檜為代表的大官僚地主貴族集團,依然流連於燈火樓台,過著醉生夢死的生活。為了苟且偷安,他們不惜賣國求榮,俯首聽命於金人;對內則煎迫百姓,構陷忠良。社會的急劇變化,也震撼了文壇,許多作家,目睹悽慘蒼涼的景象,憂慮動盪危難的局面,為拯救國家,收復中原,獻策獻計,也寫下了不少慷慨激昂之作。但是,“諸君尚守和戎策,志士虛捐少壯年”,最後,他們都只能灑下那“愛君憂國孤臣淚”而徒懷一顆“臨水登山節士心”了張元乾是南宋著名愛國詞人,他這首《卜運算元》寫於他退居故里遊覽山水之時。上片寫景:清柔、高遠。“風露濕行雲,沙水迷歸艇”:“沙水”,即沙溪,閩江上源之一。句意謂:獨自搖盪著一葉小舟在靜夜裡歸來,爽風夜露,行雲舒捲;沙溪上,飄浮著淡淡的霧氣,使小舟迷失了歸路。一起句,作者就用“風”“露”“雲”“水”“艇”幾個字,淋漓地描繪出了一幅夜間泛舟歸來清幽、靜逸的畫面,顯然是環繞著歸艇來“布景”的。接下來就引出艇上之人了:“臥看明河月滿空,斗掛蒼山頂。”小艇既已迷失航路,人也好藉此機會躺上一躺,於是,枕著小舟,抬眼望去,那深遠的天宇上,銀河橫亘,月華明朗,北斗七星閃爍在靜穆的蒼山頂上。這一句所織成的意境與前句緊承,依然是悠然閒適,但卻顯出博大的氣勢。下片抒情,深沉、壯烈。宇宙的遼闊,星月的永恆,常會引出人們的千古思緒:“萬古只青天,多事悲人境。”句意謂:歷史長河悠悠流轉,唯有那茫茫蒼天永存,在這個多災多難的時代,人生境況是如此悲涼。到此句,著一“悲”字,則前面的“靜”非“靜”,“閒”也非“閒”了。此處作者思古撫今,大有唐代人陳子昂“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的情懷。歇拍二句是:“起舞聞雞酒未醒,潮落秋江冷。”句意謂:心中沉悶極了,只說一醉方休罷了,不料醉中也揮舞起寶劍來;沙溪的潮水退下去了,深夜的秋江變得更加淒清寒冷。張元乾在《賀新郎·寄李伯紀丞相》中也有“誰伴我,醉中舞”之句,與此同一機杼。“起舞聞雞”,據說晉代祖逖與劉琨共被同寢,中夜聞雞而起床舞劍。這裡作者借用典故,既回映上文思古之心,又抒寫了自己壯志難酬的幽怨。全詞就在這一腔愁苦難遣之情中使抒情達到高峰時戛然而止,但那韻外之味卻裊裊綿延不絕。這首詞在形式上,上片寫景,下片抒情,但上下片卻有著緊密的內在聯繫:景色清麗寓幽懷獨抱;意象闊大襯悲壯情懷。景為情設,情由景生,又一次展示了張元乾“長於悲憤”的詞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