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支有名的小令,是寫思婦在春殘雨細的時候,想到韶華易逝,遊子未歸,因而借酒澆愁,去打發那好天良夜。曲的前兩句,都不著痕跡地化用了唐人的句。“黃鶯亂啼門外柳”,是寫思婦,是從金昌緒的“打起黃鶯兒,莫教枝上啼。啼時驚妾夢,不得到遼西。”《春怨》的詩意點染出來的。意思是說,她正想在那裡“尋夢”,讓那千種情思、萬般繾綣在夢裡得到滿足,可那“不作美”的黃鶯,好像故意為難似的在門外亂啼,使人不能成眠,無法在夢裡補償在現實生活中失去了的甜蜜。“雨細清明後”,是寫行人,是思婦魂牽夢縈的對象,是從杜牧的“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清明》的句意中濃縮出來的。妙在思婦被黃鶯喚起,不是埋怨行人誤了歸期,而是關心遊子在陰雨泥濘的道路上黯然魂消的苦況,這就進一步深化了曲的意境。作者在這裡引用唐人的詩句,有撮鹽入水之妙。“能消幾日春”二句,是雙承上面兩句的曲意,即不但思婦禁受不起幾番風雨,就是那天涯遊子也同樣受不了離愁的折磨了。這句話也是從辛棄疾的“要能消幾番風雨,匆匆春又歸去”《摸魚兒·更能消幾番風雨》的詞意中點化出來,借春意闌珊來襯托自己的哀怨的悵然無限的相思,令人憔悴,令人瘦損,長此下去,如何是好呢?這裡著一“又”字,說明這樣的兩地相思,已經不是破題兒第一遭了。這跟作者的“總是傷春,不似年時鏡中人,瘦損!瘦損!”《慶宣和·春思》乃同一機杼。這支小曲之所以自然而不雕琢,典雅而不堆垛,正是作者博搜精粹,蓄之胸中,自然吐屬不凡,下筆如有神助。曲的頭部和腹部,寫得如此婉麗清新,結語須是愈加精彩,愈著精神,才能收到“餘音繞樑”的藝術效果。所以“詩頭曲尾”,古人是極為重視的。王驥德說:“末句更得一極俊語收之,方妙”《曲律·論尾聲》。曲論家之所以不憚其煩,來總結曲的末句的藝術經驗,說明它是關係到曲的成敗的。這“梨花小窗人病酒”,就是俊語,就結得響亮,饒有餘味。它既照應了前文的“清明後”和“幾日春”,也概括了“相思瘦”的種種原因,又給讀者留有充分想像的餘地。因為梨花是春光已老的象徵,她隔看小窗,看到梨花凋零,春事闌珊,而遠人未歸,閒愁無既,於是只好用酒來解除胸中的愁苦。病酒,就是傷了酒。讀到這裡,使人很容易聯想到馮延巳的“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辭鏡里朱顏瘦”《鵲踏枝·誰道閒情拋擲久》和李清照的“新來瘦,非乾病酒,不是悲秋”《鳳凰台上憶吹簫·香冷金猊》的詞意來。作者正是在這樣的詞情和意境的基礎上,在曲尾對曲的整個意境作了很好的概括和創造,這才使人感到“言簡而餘味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