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析一
此為閨情詞。全詞含蓄蘊藉,頗得婉約之妙。清人王士禎說“婉約以易安為宗”(《花草蒙拾》)。其婉約特色,一是表現在抒寫惜春悲秋的柔情上;二是藝術上委婉、含蓄。此詞上片寫飲酒,下片寫醉眠,通篇表現的是閨愁,主要採用“映襯法”,詞作情景交融,“情中景,景中情。”(《姜齋話》)開頭寫“莫許杯深琥珀濃”,以深杯濃酒來消愁,其愁緒綿綿可想而知。““未成沉醉意先融”意謂酒雖然沒有喝多少,心卻已經醉了。此詞開頭以飲酒說愁訴恨,情思深沉,卻又似不甚經意,這種淡中寓濃、似淡實濃的詞句,頗得雋永。“瑞腦香消魂夢斷,辟寒金小髻鬟松”兩句則是進一步描繪女主人公輾轉不寐的綿綿愁思。香已消,魂夢斷,可見夜之漫長而夢寐難成。金釵小,髻鬟松,則以金釵之小來反襯發鬟之亂,進一步表現女詞人的反側床蓆、無法成眠之狀,從而以人物情狀來勾畫人物愁情。結句“醒時空對燭花紅”點題,將女主人公的滿懷愁緒以景物映襯而出,景語實為情語。全詞在語言錘鍊上也是頗見功力的。首先是精煉、形象、表現力強。如“莫許杯深琥珀濃”的“深”、“濃”兩字,形象地勾出詞中人即將豪飲之態。又如“應”、“空”是兩個普通字眼兒,在這裡卻有極強蘊含力。“應”不僅寫出鐘聲、風聲相互應和的聲響,而且暗示出女主人公深夜不寐之態,披露出人的脈脈愁情;一個‘“空”字又帶出了詞中人的多少寂寥哀怨。“香消魂夢斷”一句中兩個動詞、用得也極為精煉、形象,它生動地勾畫出女主人公夢寐難成之狀。“辟寒金小髻鬟松”句中的“小”、“松”是一對形容詞,而且又是相反相成,鬟愈松,釵愈小,頗有點思辨的味道,以此生動地描繪出詞中人輾轉床側的情態。此句著此二形容詞,大大增強了表現力,它使讀者通過頭飾的描寫,不僅看到人物的情態,而且體察到人物的內心世界。如此精煉、生動的筆墨,令人嘆服。其二,通俗的口語與典雅的用事自然和諧地統一於作品中。“琥珀”、“瑞腦”、“辟寒金”均是典雅富麗之辭,而“杯深”、“晚來風”、“香消魂夢斷”、“髻鬟松”、“燭花紅”等等又是極為通俗、明白如話的口語,這些口語經過錘鍊加工,使其與典雅的用語相和諧,體現了“易安體”的顯著特色。
賞析二
深閨寂寂,故欲以酒澆愁。而杯深酒膩,未醉即先已意蝕魂消。琥珀,松柏樹脂的化石。紅者叫琥珀,黃而透明的叫蠟珀。此指酒色紅如琥珀。第三句《樂府雅詞》缺前兩字,《四庫全書》本《樂府雅詞》補“疏鍾”兩個字,似與上下文義不甚諧調,清照詞中,亦未見有“疏鍾”一詞,可能是臆補。此處也無法確定詞人的原意。總之,它應是與晚風同時送入此境與詞人之情相契相生的傳統意象。下片寫醉中醒後。瑞腦,一種名貴的香,傳說產於交趾,如蟬蠶形。香消夢斷,可理解為時間意象,謂香消之時夢亦驚斷;也可理解為比喻關係,溫馨旖旎的夢斷,正如香之消散。試想,從好夢中恍然驚覺,爐寒香盡,枕冷衾寒,情何以堪!詞不寫情之難堪,只寫醒時神態。辟寒金,王嘉《拾遺記》載:三國時昆明國進貢一種鳥,吐金屑如粟。宮人爭用這種金屑裝飾釵珮。這種鳥畏霜雪,魏帝專為它起了一個溫室,名辟寒台。又稱此鳥所吐之金為辟寒金。此處“辟寒金小”,實指釵小鬟松,寫嬌慵之態。醒時空對熒熒紅燭,一個“空”字,足悵然若失落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