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詩大約作於大和九年(835)秋。據自注可知,蕭正在遂州。夕陽樓是蕭在鄭州做刺史時所建。商隱昔曾投靠蕭澣,有知遇之誼,故稱"所知"。商隱此時當在滎陽,聞知交遠謫,而獨上夕陽樓,撫今追昔,乃有孤鴻零落,前程未卜之嘆。故雖有花明柳暗之景,卻無秋高氣爽之情,唯覺愁情繞天。詩以孤鴻喻人,然所喻何人?前人解說不同。或雲自喻,或雲喻蕭。胡世焱曰:"身世方自悠悠,而問孤鴻所向,不幾於悲乎?'自'字宜玩味,我自如此,何問鴻為?感慨深矣。紀昀曰:"借孤鴻對寫,映出自己,吞吐有致,但不免有做作態,覺不十分深厚耳。"劉、余《集解》云:"三四巧於言情,不直言己之身世如悠悠孤鴻,而謂方將同情孤鴻之遠去,忽悟己之身世亦復如彼。是憐人者正須被憐,而竟不自知其可憐,亦無人復憐之也。運思固極婉曲,言情亦極悽惋,然渾樸之氣亦因之而斫削。紀評雖稍苛,然眼力自非張氏之一味吹捧者可比。"夕陽樓是當時鄭州一處風光動人的景觀,其遺址在鄭州市區老城西南的城牆角上,登上此樓,居高望遠,可以欣賞到清新美麗的自然風景,也可以一覽鄭州城區的生活畫卷,令人思緒悠悠李商隱曾經登臨夕陽樓,並慨然題詩,以抒發自己的情懷,留下了一段佳話。李商隱是唐朝後期著名的詩人,他原籍河南沁陽,後來隨父親遷居到鄭州地區的滎陽,他在《祭仲姊文》中說:“檀山滎水,實為我家”。李商隱的文學造詣非常高妙,他的詩有著獨特的味道,他善於運用典故,卻不流於堆砌,構思新奇,色彩濃麗,有著很高的藝術價值。李商隱的愛情詩在浩瀚的唐詩中以纏綿悱惻的風格而為人歷代傳誦。 李商隱登臨鄭州夕陽樓題詩的時候,他尚未知名。當時,他在鄭州刺史蕭浣的手下做幕僚,因為才華過人,深得蕭浣的賞識,因此,他常常陪同蕭浣遊覽鄭州一帶的風景名勝。李商隱雖然身為幕僚,地位低下,但他心懷大志,憂國憂民。唐朝大和七年,年方20歲的李商隱滿懷心事,那天,他喝過幾杯酒之後,就獨自穿過鄭州的大街小巷,十分鬱悶地登上了夕陽樓,遠眺自然風景,近觀鄭州城內來往奔忙的人流,想著自己宏圖未展,而年華悄然流逝,李商隱不禁感慨萬千,他揮筆寫下了此詩。這首詩以眼前看到的景物入手,以藝術的手法來詮釋心中的愁緒和感慨,讀起來沉鬱真摯,依稀在人們面前展開了一幅花明柳暗、高樓獨立、孤鴻飛翔的畫面。李商隱用他生動的筆墨,既寫出了夕陽樓的真實風景,也盡情傾訴了他的心事和渴望。這首詩後來成了吟詠鄭州夕陽樓的名篇,一代代流傳了下來。在夕陽樓題詩之後,到了唐朝開成二年,李商隱進京考中了進士,並逐漸以詩名聞於天下,於是,當時就有文人雅士刻此詩而立於鄭州的夕陽樓前。千餘年來,夕陽樓歷盡滄桑,幾經傾頹,幾經修復,樓以此詩而聞名,詩以此樓而傳誦,成為一道動人的藝術風景,不僅留在了鄭州的歷史上,也留在了中國古代的文化歷史中。“首兩句”是倒裝語。“花明柳暗”的風景是在“上盡重城更上樓”後所見。但第二句對於第三句的“欲問孤鴻向何處”,又是順敘。可見詩人構思鍊句之巧妙。像《登樂遊原》一樣,詩人的身心異常疲累,靈與肉遭受著痛苦的煎熬,心靈的宇宙愁雲密布,內心深處感到異乎尋常的壓抑與孤獨。所以詩人“上盡重城更上樓”時,不願,不甘,乏力,又無可奈何,“上盡”,還要“更上”,成了一種負擔,一種難以承受的體力和精神的負擔。這與王之渙“更上一層樓”是兩種完全不同的心態。詩人登樓所見景物有二:一曰花明柳暗。二曰悠悠孤鴻。眾所周知,任何詩人描摹景物,都有他自己的獨特的審美選擇,並把選擇對象在自己的心靈中加以主觀化的熔鑄。成為詩人自己的經過改造了的景物。《夕陽樓》詩中所出現的“花明柳暗”,說明時值春色爛漫的季節,大自然本應是一派生機盎然的天地。但是李商隱卻沒有“峰迴路轉”,、“又一村”的那種感覺,而是把瀰漫在詩人自己胸際黯淡的愁雲,又轉而瀰漫到“花明柳暗”的景物之上,使如許春色也蒙上了一層萬里愁雲萬里凝的黯淡色彩,而且詩人胸際的愁雲又放而大之,瀰漫充塞到了天地間,成了“繞天愁”,此愁不同於它愁,此愁悠長,紛亂!李商隱詩在遣詞造句上是非常講究的,同一事物,他不說“柳暗花明”,而寫成“花明柳暗”,詞序排列由明而暗,而愁,以顯出情緒變化的層次,如按通常“柳暗花明”的說法,便亂而無序了。由此可見詩人對意象的關注,造境的巧妙。詩中三 、四兩句專就望中所見孤鴻南征的情景抒慨。仰望天空,萬里寥廓,但見孤鴻一點,在夕陽餘光的映照下孑然逝去。這一情景,連同詩人此刻登臨的夕陽樓,都很自然地使他聯想起被貶離去、形單影隻的蕭澣,從內心深處湧出對蕭澣不幸遭際的同情和前途命運的關切,故有“欲問”之句。但方當此時,忽又頓悟自己的身世原來也和這秋空孤鴻一樣孑然無助、渺然無適,真所謂“不知身世自悠悠”了。這兩句詩的好處,主要在於它真切地表達了一種特殊人生體驗:一個同情別人不幸遭遇的人,往往未有意識到他自己原來正是亟須人們同情的不幸者;而當他一旦忽然意識到這一點時,竟發現連給予自己同情的人都不再有了 。“孤鴻”尚且有關心它的人,自己則連孤鴻也不如。這裡蘊含著更深沉的悲哀,更深刻的悲劇。馮浩說三四兩句“悽惋入神 ”,也許正應從這個角度去理解。而“欲問”、“不知”這一轉跌,則正是構成“悽惋入神”的藝術風韻的重要因素謝枋得說 :“若只道身世悠悠,與孤鴻相似,意思便淺。欲問、不知四字,無限精神。”(《疊山詩話》)這是深得詩人用意的獨具隻眼之評。體現了李商隱七絕“寄託深而措辭婉”(葉燮《原詩》)的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