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適二十歲入京,是唐玄宗開元十一年(713),正是開元盛世,這一時期的特點是:表面上社會安定,經濟繁榮,實際上皇帝已開始倦於政事,統治集團日見腐化,詩人憑“書劍”本領入仕已不可能,不得不離京自謀出路,客游梁宋。開元二十三年,宋州刺史張九皋薦舉詩人就試於“有道科”,這詩便是詩人離梁宋而就試於京師時寫的。韋參軍是宋州刺史下屬官員,與詩人交往很深。 詩的前八句,寫詩人闖蕩京師、客游梁宋、落拓失意的真實經歷。那時他年紀輕輕,自負文才武略,以為取得卿相是指日可待的事。三言兩語,寫出了詩人聰明、天真、自負的性格特徵。但現實遭遇又是怎樣呢?他理想中的君主,沉醉在“太平盛世”的安樂窩裡。“國風沖融邁三五,朝廷禮樂彌寰宇”,說國家風教鼎盛,超過了三皇五帝,朝廷禮樂遍及四海之內。這兩句,貌似頌揚,實含諷意;下兩句“白璧皆言賜近臣,布衣不得乾明主”,就是似褒實貶的註腳。乾謁“明主”不成,只好離開京師。但到什么地方去呢?回家吧,“歸來洛陽無負郭”,家中根本沒有多少產業。故詩人不得不帶全家到河南商丘一帶謀生,“兔苑為農歲不登,雁池垂釣心長苦”。漢代梁孝王曾在商丘一帶築兔苑,開雁池,作為歌舞遊冶之所,詩中借古蹟代地名,是說自己在這裡種田捕魚,生計艱難。不說“捕魚”而說“垂釣”,暗用姜太公“渭水垂釣”故事,說明自己苦悶地等待著朝廷的任用。 後十句是寫與韋參軍的離別,生動地描寫了他們之間的深摯友誼和難捨之情。“世人遇我同眾人,唯君於我最相親”,這兩句,看似尋常,其中暗含了作者的辛酸遭遇和對韋參軍的感激之情。“且喜百年見交態,未嘗一日辭家貧”,說他們的友誼經過長期考驗,韋參軍經常接濟自己,從未以“家貧”為辭藉口推卻過。“彈棋擊築白日晚,縱酒高歌楊柳春。”“白日晚”見其日夕相處;“楊柳春”見其既游且歌。這樣的友情,怎么能捨得分開呢?“歡娛未盡分散去,使我惆悵驚心神。”“驚心神”三字,寫出了與朋友相別時的痛楚之狀。但為事業、前程計,又不得不別,因而勸慰朋友:“丈夫不作兒女別,臨歧涕淚沾衣巾。” 這首詩寫得肝膽刻露,字字情真。一般寫詩要求語忌直出,脈忌外露。但這絕不是否定率直的抒情。“忌直”是為了“深化”感情,率直是為了將實情寫得更“真”,二者似迥異而實相通。高適此作直吐深情,寫苦不見頹靡之態,惜別仍發豪放之情,快人快語,肝膽相照,表現出主人公鮮明的個性特徵,因而能以情動人,具有很大的感染力。此詩基本上採取了長篇獨白的方式,“多胸臆語,兼有氣骨”(殷璠《河嶽英靈集》)。詩中又多用偶句和對比,講究音韻,讀來音情頓挫,雄渾奔放,具有流美婉轉的韻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