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析一
利州,唐代屬山南西道,治所在今四川廣元市,嘉陵江流經該縣西北面。這首是溫庭筠行旅此地渡江時所作。詩人來到了嘉陵江畔,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開闊清澄的江面,波光粼粼而動,夕陽映照在水中,閃爍不定;起伏彎曲的江島和岸上青翠的山嵐在斜暉的籠罩下,一片蒼茫。這一聯寫江景,交待了行程的地點和時間:日暮時江邊渡口。因為詩寫的就是渡江情景,所以首聯從此著筆,起得非常自然。頷聯緊承上聯,寫人馬急欲渡江的情形:渡船正浮江而去,人渡馬也渡,船到江心,馬兒揚鬃長鳴,好像聲音出於波浪之上;未渡的人(包括詩人自己)歇息在岸邊的柳蔭下,等待著渡船從彼岸返回。這兩聯所寫景物都是詩人待渡時岸邊所見,由遠而近,由江中而岸上,由靜而動,井然有序。接下來,頸聯寫渡江,船過沙灘,驚散了草叢中成群的鷗鳥;回望岸上,江田萬頃,一隻白鷺在自由自在地飛翔。這一聯巧用數量詞,不但屬對工穩,而且深化了詩境。群鷗棲息沙草之間,可見天時向晚,飛鳥歸巢,所以萬頃江田之上只有一鷺飛翔。這幅色彩鮮明的畫面強烈地渲染了江邊的清曠和寂靜。後來李清照《如夢令·常記溪亭日暮》中有“爭渡,爭渡,驚起一灘歐鷺”的詞句,其境界正與此聯上句所展示的畫面相類似,而下句江田白鷺的空闊悠深和王維的“漠漠水田飛白鷺”(《積雨輞川莊作》)更是神韻同出。前面三聯描繪了一幅寧靜而充滿生機的利州南渡圖,作為餬口四方、疲於奔走的詩人摹然置身於這樣的環境,不能不觸景生情,遐想聯翩。所以尾聯偶然興起了欲學范蠡急流勇退,放浪江湖的願望。范蠡,字少伯,春秋時楚國人,為越大夫,從越王勾踐二十餘年,助勾踐滅吳國後,辭官乘舟而去,泛於五湖,莫知所終。五湖,指太湖和它附近的幾個湖,這裡泛指江湖。忘機,舊謂鷗鷺忘機,這裡有雙關意,指心愿淡泊,與人無爭。這兩句是說:如今誰能懂得乘一葉扁舟去追尋范蠡的足跡,逍遙於江湖煙水中而忘機一切俗念呢?言外之意,自己便有淡泊遺世,忘卻機心之志,也沒有人能夠理會。溫庭筠一生政治上很失意,不僅屢次應試不中,而且因為語言多犯忌諱,開罪了皇帝和宰相(唐宣宗和令狐綯),長被擯抑,只好到處流轉,做一個落泊才子。他的詩中曾有“自笑謾懷經濟策,不將心事許煙霞”(《郊居秋日有懷一二知己》)的自負與自嘲,這裡卻浩然有歸隱之志,實際上是失意後的無奈之語。“獨忘機”,其實並不能忘機。這一點和范蠡也是共通的。范蠡是因越王勾踐難共安樂才辭官隱遁的。所以,兩個人都可謂是極有機心的人。這首詩描寫行旅在利州南渡時的所見所感,景物描寫江中,岸上交遞著墨,層次分明,色彩清麗,靜中有動,栩栩如生,特別是頸聯,是被人們傳誦的寫景名句。最後觸景興感,自然真切。全詩八句,無不與“水”相關,但清雋而不堆砌。在章法上,此詩別具一格,不落俗套。按照律詩的一般規律,前後四聯,起承轉合,各有所歸。此詩前三聯卻遞相承接,景物描寫得很充分,意境幽遠淡雅。尾聯由寫景轉而遐思,但仍從“舟”、“水”絻結,以致轉中有合,脈絡依然清晰完整。有人說,溫庭筠的以山水、行旅為題材的詩多感慨深切,氣韻清澈,以這首詩來看,確有道理。
賞析二
寫渡口景象,生動傳神,又慨嘆大家這樣奔忙,都是為名利所累,不懂得像范蠡那樣去遨遊江湖。但范蠡的辭官,實是為了功成後恐不利於己的緣故,不用這個典故則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