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炎詞以“悲秋”見長,離愁別緒,萬感情懷皆可由秋景而發。如《清平樂》(候蛩淒斷)即是一首“悲秋”名作。然而他的“傷春”之作也別具一格。一“秋”一“春”,景物不同,然其抒發的情懷卻是同出一源,——即傷亡國之情,感破家之痛。本詞即是其“傷春”的一篇佳作。上片“采芳人杳”兩句,前句寫春光明媚,芳紅草綠,本是賞花采綠之時,然而此時卻人跡杳了,昔日美景歌舞生平,人頭攢動的景象一掃而空。後句由前句而發出“頓覺游情少”之感。張炎寫詞,寫景常藉故國家鄉西湖之景之筆。西湖美景美不勝收,舉世聞名,然而在作者眼裡,由於元兵的踐踏,西湖盛景已成過往雲煙,人跡杳杳,游情慘澹。作者在此留下一個伏筆,不說元兵南掠,而言人杳,其中所含隱情,不言自明,非不想說,而不能說,也不必說也。承接上兩句,“客里看春”兩句,似乎是寫後悔錯過春時,未能飽覽一年一度的大好春光 。其實一句 “客里看春”,客居異地,浪跡天涯,終年如無根之萍,因此看景只會“草草”,“被詩愁分了”,怎么會遊興滿懷呢?下片“去年燕子”兩句,借寫燕子把上文欲說而未忍多說的話,又進一步做了一點吐露。前後聯繫在一起,才能更深入體會詞人的處境。張炎身世前文已知,其國破家亡卻經常或被政治逼迫北上大都,或因生活所迫,居無家所,家無常址,如同飛燕一樣羈泊無定,浪蕩天涯。“去年燕子天涯,今年燕子誰家?”短短兩句話,道出作者說不出痛苦情思 ,其情切切,其感深深。最後兩句 “三月休聽夜雨 ,如今不是催花。”“夜雨”指使“流水落花春去也”(南唐李後主《浪淘沙》)的夜雨,不是早春細雨,而是暮春急雨。“催花”不是催促花開而是“摧花折葉”的摧殘花草。此時雨卻不是催花的媒劑,而是葬送春花的急雨。一“雨”雙關,透出家國身世之痛。本詞最突出的就是對比、比興。今昔物是人非的強烈對比滲透其中,借“燕子”比喻自己飄蕩無依”,借“夜雨”比喻摧花折綠的殘暴的元兵。寫作之中由景到人,由人到物,由物到情,層層深入,又層層翻新。有人評價說:“羈泊之懷,托諸燕子;易代之悲,托諸夜雨,深人無淺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