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闋寫景,奠定了淒清的基調,烘托出抑鬱懷人的氛圍。“江楓漸老、汀蕙半凋,滿目敗紅衰翠。”篇頭三句,乃登高所見。“敗紅”就是“漸老”的“江楓”,“衰翠”就是“半凋”的“汀蕙”,而曰“滿目”,則是舉楓樹、蕙草以概其餘,點出當時已是深秋時節了,整個畫面呈現紅和綠兩種時比色。不是鮮紅嫩綠,而是黯淡、憔悴的紅和綠。 “敗紅”和“衰翠”是對應上文的“江楓”和“汀蕙”:請注意不是已老和全凋,而是“漸老”和“半凋”;所以還殘留一些淒悽慘慘的紅和稀稀疏疏的綠,“漸”和“半”意味正老、正凋,還將不斷地老下去、凋下去。“楚客登臨,正是幕秋天氣。”這是一幅大筆渲染、滿畫面的深秋楓黃圖,秋色極濃。在寫足秋色之後,睹此濃濃秋色的抒情主人公出現了,並點明了“暮秋”季節。“楚客”兩句,引用宋玉《九辯》悲秋之意柳永曾宦遊於荊襄一帶古代楚地,故這裡自稱為“楚客”;“登臨”補出了上文之秋景是他登高所目見,並暗示主題。“引疏砧,斷續殘陽里。”寫所聞。深秋萬物衰敗,已讓人心生哀愁,何況在這“滿目敗紅衰翠”之中,耳中又聞這斷斷續續、稀稀朗朗的磁杵之聲,在殘陽中迴蕩呢?古代婦女,在秋天到來時,便以磋杵杵搗,制寒衣以送漂泊在外之人。所以在異地漂泊的行人,聽聞搗衣聲便生旅愁,這裡也是暗寓長期漂泊,“傷懷念遠”。“暮秋”是秋天將盡,“殘陽”則是一日將盡,都是“晚景”。對景難排,因此下文就直接道出“傷懷念遠”的主旨。“對晚景,傷懷念遠,新愁舊恨相繼。”濃重的秋聲秋色深深地觸動人的離情,接著“對晚景”三字,承上文的所見所聞,啟下文的“傷懷念遠”,是對主旨的補充,說明這種“傷”和“念”並非偶然觸發,而是本來心頭有“恨”,才見景生“愁”。“舊恨”難忘,“新愁”又起,故曰“相繼”。從寫景過渡到抒情、“新愁舊恨相繼”,此刻先後湧上心頭,這愁恨又是多么的濃重。下闋抒情,承接上闋直接寫出愁恨的緣由。“脈脈人千里。念兩處風情,萬重煙水。”“脈脈”,化用《古詩十九首》:“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其字當作“哌哌”,相視之貌。(“脈”,繁體“作哌”,形近而誤。)相視,就是我與她互相對望,也就是她懷念我,我也懷念她,因此接著才會有二、三句。“兩處風情”,從“脈脈”來;“萬重煙水”,從“千里”來。細針密線,絲絲人扣。“念兩處風情”緊扣“脈脈”,“萬重煙水”與“千里”呼應,繪出詞人與伊人遠隔千里,山水重重,兩相懷念的情狀。一個“念”字,令作者懷人之情頓生層瀾。“雨歇天高,望斷翠峰十二。”“雨歇”一句,不但寫出登臨時天氣的實況,而且點出是風吹雨打才使紅敗翠衰,補暮秋雨後之狀,秋雨初停,天高山青,而懷人之情讓這雨後晴景引逗得愈加郁厄,將山峰望穿亦難消解。“望斷”句既是寫實,又是寓意。就寫實方面說,是講雨收雲散,天高氣朗,極目所見,惟有山嶺重疊連綿不斷。就寓意方面說,則是講那位“旦為朝雲,暮為行雨”的巫山神女,由於雲散雨收,此時也看不見了。“望斷翠峰十二”,也是徒然。巫山有十二峰,詩人常在詩中使用李唐神女的傳說。詞人在這裡暗中抒發了對情人的思念,而且暗示了所思之人,乃是天仙般的一流人物。“盡無言,誰會憑高意?”深進一層。“憑高”之意,無人可會,只能默然無語。以“盡”字至“無言”之上,表達了詞人複雜深沉的情感無人能解,也無法自訴,使得作品的情感更顯深進。“無言”、“誰會”更是緊扣上闋“脈脈人千里”,表達了詞人無人與說的心情。無人與說,只好把書信寄予千里之人,然而“縱寫得、離腸萬種,奈歸雲誰寄?”既無人與說又千里難寄,詞人的苦悶愈加深重了。“縱寫得,離腸萬種,奈歸雲誰寄?”結尾兩句再深進兩層。第一層,既然此刻此處無人可訴,無人能會此情此意,那么這“離腸萬種”,就只有寫之寄於詞中。第二層,可是即使寫下思念,又如何才能送至她手呢?一種無可奈何之情,在柔情百轉中傾吐而出,增強了感染力。“歸雲”,此處意為無乘歸去之雲的人託付鴻信。此詞藝術上的特色主要是襯托渲染的手法和宛轉往復的情思。詞的上片,取正襯的手法,以苦景寫悲懷,同時又將悽怨之情灌注到客觀的景物中去,以悲寫悲,渲染烘托出濃烈的悲苦氣氛;下片寫出了詞人感情上的波瀾起伏,採取了總起總收、間以分述的筆法,以使感情的抒發層層逼進,步步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