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首弔古傷今的。所謂弔古,是憑弔峴首山的羊公碑。據《晉書·羊祜傳》,羊祜鎮荊襄時,常到此山置酒言詠。有一次,他對同游者喟然嘆曰:“自有宇宙,便有此山,由來賢達勝士,登此遠望如我與卿者多矣,皆湮滅無聞,使人悲傷!”羊祜生前有政績,死後,襄陽百姓於峴山建碑立廟,“歲時饗祭焉。望其碑者,莫不流涕。”作者登上峴首山,見到羊公碑,自然會想到羊祜。由弔古而傷今,不由感嘆起自己的身世來。“人事有代謝,往來成古今”,是一個平凡的真理。大至朝代更替,小至一家興衰,以及人們的生老病死、悲歡離合,人事總是在不停止地變化著,沒有誰沒有感覺到。寒來暑往,春去秋來,時光也在不停止地流逝著,這也沒有誰沒有感覺到。首聯兩句憑空落筆,似不著題,卻引出了作者的浩瀚心事,飽含著深深的滄桑之感。頷聯兩句緊承首聯。“江山留勝跡”是承“古”字,“我輩復登臨”是承“今”字。作者的傷感情緒,便是來自今日的登臨。此處所說的“勝跡”,是指山上的羊公碑和山下的魚梁洲等。頸聯兩句寫登山所見。“淺”指水,由於“水落”,魚梁洲更多地呈露出水面,故稱“淺”;“深”指夢澤,遼闊的雲夢澤,一望無際,令人感到深遠。登山遠望,水落石出,草木凋零,一片蕭條景象。作者抓住了當時當地所特有的景物,提煉出來,既能表現出時序為嚴冬,又烘託了作者心情的傷感。尾聯兩句將“峴山”扣實。“羊公碑尚在”,一個“尚”字,十分有力,它包含了複雜的內容。羊祜鎮守襄陽,是在晉初,而孟浩然寫這首詩卻在盛唐,中隔四百餘年,朝代的更替,人事的變遷,是非常巨大的。然而羊公碑卻還屹立在峴首山上,令人敬仰。與此同時,又包含了作者傷感的情緒。四百多年前的羊祜,為國(指晉)效力,也為人民做了一些好事,是以名垂千古,與山俱傳;想到自己仍為“布衣”,無所作為,死後難免湮沒無聞,這和“尚在”的羊公碑,兩相對比,令人傷感,因之,就不免“讀罷淚沾襟”了。這首詩前兩聯具有一定的哲理性,後兩聯既描繪了景物,富有形象,又飽含了作者的激情,這就使得它成為詩人之詩而不是哲人之詩。同時,語言通俗易懂,感情真摯動人,以平淡深遠見長。清沈德潛評孟浩然詩詞:“從靜悟中得之,故語淡而味終不薄。”這首詩的確有如此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