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迪是盛唐山水田園派詩人之一,是王維最好的朋友。後來,王維隱居於藍田(今屬陝西)輞川,與裴迪“浮舟往來,彈琴賦詩,嘯詠終日”。輞川別墅有華子崗、竹里館、鹿柴等名勝多處,王維與裴迪各賦五言絕句二十首,互為唱和,以歌詠其優美景色。《華子崗》即是其中之一。這首詩,詩人以“還家”為線索,通過自己的所見所聞所感,把落日、松風、草露、雲光、山翠這些分散的景物,有機地聯綴成一幅有聲有色、動靜相宜的藝術畫面,著墨不多,而極富神韻。詩的前兩句寫落日、松風和草露,連用兩個動詞,一“起”一“落”,把夕陽西下、晚風初起的薄暮景色,勾畫得十分鮮明,使讀者仿佛看到夕陽倚著遠山慢慢西沉的景象,聽見晚風掠過松林的颯颯聲,初步領略這大自然的美好風光。“還家”與“日落”相應,不僅點出了詩人已遊覽多時,而且也畫出了作者遊興未盡、漫步下崗的悠然自得的形象。以下,隨著作者“還家”的足跡,進一步展示了華子崗的優美景色。深山高崗之上,本是雲遮霧繞,水氣蒙蒙,春夏季節尤其如此。但現在是天高氣爽的秋日(王維同時寫的《華子崗》有云:“連山復秋色”),又加上松風吹拂,落日照射,水氣蒸發很快,那青草上的露水早已揮發殆盡了,故說“草露晞”。詩人腳踩在這些幹了的山草之上,感到特別輕柔細軟,是別有一番滋味的。後兩句寫雲光、山翠。雲光,指落日的餘暉。“侵”,有逐漸浸染之意。“雲光侵履跡”,不僅寫出了詩人在夕陽落照下一步步下行的生動情景,也寫出了夕陽餘暉逐漸消散的過程,引導讀者去想像那蒼翠的松林在餘暉點染下富於變化的奇景。可謂“一字落下,境界全出”。如果換成“映”、“照”等字,那就缺乏韻味了。“山翠”,指蒼翠欲滴的山色。用一“拂”字,增強了動感,使人想見那山色是如何的青翠可愛,柔和多姿。這“侵”和“拂”都可說是“活字”,使句子活了,全詩活了,雲光山色也都獲得了生命。它們追逐著詩人的足跡,輕拂著詩人的衣衫,表現了對詩人眷戀不捨的深情。而這,正折射出作者對華子崗的喜愛與留戀,使詩人對華子崗的美好感情得到了進一步的表現。作者並沒有工細地刻鏤華子崗的景物,而是著重從聽覺、視覺、觸覺幾方面去攝取最能表現自己情趣的景象,把感情融入到景色之中,筆墨疏淡,蘊含豐富,具有一種“含不盡之意於言外”的神韻。王士禎說,王、裴輞川絕句字字入禪(《帶經堂詩話》)。所謂“入禪”,也是指自然,有天趣,有神韻。這首《華子崗》正代表了輞川絕句的共同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