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首詩寫除夕之夜,主客潦倒略同,同病相憐,於是一人吟詩,一人踏歌起舞,以互慰寂寞、窮愁,表現了兩人相濡以沫的深厚友誼,寫得情真意切,淒婉動人。詩一開頭,便直言不諱地和盤端出詩人的牢騷和不平:“歲晚身何托?燈前客未空。”明亮的油燈前,客人們正在興高采烈地喝酒猜拳。這些客人們大都已得到了一官半職,生活有了著落,所以他們是那樣無憂無慮。而詩人這一年又過去了,依然像無根的浮萍,隨風飄蕩,無所依託。除夕之夜,本應合家團聚,可妻子兒女卻在遠方,難以相見;一年終了,詩人託身何處仍無結果,心中感到抑鬱不平。“半生憂患里,一夢有無中。”這一年,詩人已三十四歲。古人說:“三十而立。”而詩人的半輩子卻在憂患中度過,雖有才華,卻無處施展;雖有抱負,卻無法實現,只好在夢中尋求理想,尋求安慰。可夢境和現實截然相反。“有”,是指夢境,“無”,是指現實。夢中,抱負有地方施展,理想有可能實現,還有歡笑、有團圓、有衣食、有房舍……應有盡有;而現實中卻一無所有。“發短愁催白,顏衰酒借紅。”嚴酷無情的現實粉碎了詩人美好的夢幻。眼見光陰流逝,愁白了頭。這裡說“發短愁催白”,他的頭上不一定真有白髮;說“顏衰酒借紅”,他的顏面也不一定真的如此衰老。詩人這年才剛剛三十出頭,在作於同年的《次韻答邢居實》中,詩人也說:“今代貴人須白髮,掛冠高處未宜彈。”王直方以為“元祐(指1086-1094)中多用老成”,所以蘇軾陳師道秦觀皆有“白髮”句(《王直方詩話》)。詩人此寫愁催白髮,酒助紅顏,無非是表示愁之深、心之苦罷了杜甫白居易、蘇軾鄭谷等人都曾寫過類似的詩句,但詩人此聯在前人的基礎上有所發展,對仗更工整,且恰如其分地表現了詩人當時的窘況,帶上了他個人特有的主觀色彩。“我歌君起舞,潦倒略相同。”愁不能勝,苦不堪言,滿腹牢騷,無人訴說。座中只有當時也是“布衣”的秦少章與詩人遭遇處境略同,可以作為他的知音了。所以在發泄了一肚子的不平之氣後,詩人和秦少章一起唱和,兩個“潦倒略相同”的人,用歌聲來排遣滿腹愁緒。這一晚是除夕之夜,他們只希望來年再努力了。全詩針對題目收住,把前面的意思放開,在低沉壓抑的氣氛中透露出一絲亮光,卻正襯出詩人無可奈何的心情。詩中體現了詩人不幸的遭遇和愁苦的心境,也體現了詩人那種對理想執著追求的精神。詩人並非僅僅哀嘆時光的流逝,他做夢也希望能一展平生抱負,他為理想不能實現而鬱鬱不樂,而憤憤不平。此詩正是他的一曲高唱,情詞奔驟、意氣揮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