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析一
這首詩大概是公元757年杜甫由鄜州還長安時所作。鄭虔以詩、書、畫“三絕”著稱,更精通天文、地理、軍事、醫藥和音律。杜甫稱讚他“才過屈宋”、“道出羲皇”、“德尊一代”。然而他的遭遇卻很坎坷。安史之亂前始終未被重用,連飯都吃不飽。安史亂中,又和王維等一大批官員一起,被叛軍劫到洛陽。安祿山給他一個“水部郎中”的官兒,他假裝病重,一直沒有就任,還暗中給唐政府通訊息。可是當洛陽收復,唐肅宗在處理陷賊官員問題時,卻給他定了“罪”,貶為台州司戶參軍。杜甫為此,寫下了這首“情見於詩”的七律。前人評這首詩,有的說:“從肺腑流出”,“萬轉千回,純是淚點,都無墨痕”。有的說:“一片血淚,更不辨是詩是情。”這都可以說抓住了最本質的東西。至於說它“屈曲赴題,清空一氣,與《聞官軍收河南河北》同時一格”,則是就藝術特點而言的;說它“直可使暑日霜飛,午時鬼泣”,則是就藝術感染力而言的。杜甫和鄭虔是“忘形到爾汝”的好友。鄭虔的為人,杜甫最了解;他陷賊的表現,杜甫也清楚。因此,他對鄭虔的受處分,就不能不有些看法。第三句中的“嚴譴”,就是他的看法。而一、二兩句,則是為這種看法提供依據。說“鄭公樗散”,說他“鬢成絲”,說他“酒後常稱老畫師”,都是有含意的。“樗”和“散”,見於《莊子·逍遙遊》:“吾有大樹,人謂之樗,其大本擁腫而不中繩墨,其小枝捲曲而不中規矩。立之塗,匠者不顧。”又《莊子·人間世》載:有一木匠往齊國去,路見一高大櫟樹,人甚奇之,木匠卻說:“‘散木’也,以為舟則沉,以為棺槨則速腐,以為器則速毀,以為門戶則液樠,以為柱則蠹,是不材之木也。”說鄭公“樗散”,有這樣的含意:鄭虔不過是“樗櫟”那樣的“無用之材”罷了,既無非分之想,又無犯“罪”行為,不可能是什么危險人物。何況他已經“鬢成絲”,又能有何作為呢!第二句,即用鄭虔自己的言談作證。人們常說:“酒後見真言。”鄭虔酒後,沒有什么越禮犯分的言論。他不過常常以“老畫師”自居而已,足見他並沒有什么政治野心。既然如此,就讓這個“鬢成絲”的、“垂死”的老頭子畫他的畫兒去。可見一、二兩句,並非單純是刻畫鄭虔的聲容笑貌;而是通過寫鄭虔的為人,為鄭虔鳴冤。次聯緊承首聯,層層深入,抒發了對鄭虔的同情,表現了對“嚴譴”的憤慨,的確是一字一淚,一字一血。對於鄭虔這樣一個無罪、無害的人,本來就不該“譴”。如今卻不但“譴”了,還“譴”得那樣“嚴”,竟然把他貶到“萬里”之外的台州去,真使人傷心。這是第一層。鄭虔如果還年輕力壯,或許能經受那樣的“嚴譴”,可是他已經“鬢成絲”了,眼看是個“垂死”的人了,卻被貶到那么遙遠、那么荒涼的地方去,不是明明要他早一點死嗎?這是第二層。如果不明不白地死在亂世,那就沒什么好說;可是兩京都已經收復了,大唐總算“中興”了,該過太平日子了,而鄭虔偏偏在這“中興”之時受到了“嚴譴”,真是太不幸了。這是第三層。由“嚴譴”和“垂死”激起的情感波濤奔騰前進,化成後四句,真“不辨是詩是情。”“蒼惶”一聯,緊承“嚴譴”而來。正因為“譴”得那么“嚴”,所以百般凌逼,不準延緩;作者沒來得及送行,鄭虔已經“蒼惶”地踏上了漫長的道路。“永訣”一聯,緊承“垂死”而來。鄭虔已是“垂死”之年,而“嚴譴”又必然會加速他的死,不可能活著回來了;因而發出了“便與先生應永訣”的感嘆。然而即使活著不能見面,仍然要“九重泉路盡交期”啊!情真意切,沉痛不忍卒讀。詩的結尾,是需要含蓄的,但也不能一概而論。盧得水評這首詩,就說得很不錯:“末竟作‘永訣’之詞,詩到真處,不嫌其迫,不妨於盡也。”杜甫當然是忠於唐王朝的;但他並沒有違心地為唐王朝冤屈好人的做法唱讚歌,而是實事求是地斥之為“嚴譴”,毫不掩飾地為受害者鳴不平,表同情,以至於堅決表示要和他在泉下交朋友,這表現了一個真正的詩人應有的人格。有這樣的人格,才會有“從肺腑流出”、“真意彌滿”、“情見於詩”的藝術風格。
賞析二
鄭虔以詩、書、畫“三絕”著稱,更精通天文、地理、軍事、醫藥和音律。杜甫稱讚他“才過屈宋”、“道出羲皇”、“德尊一代”。然而他的遭遇卻很坎坷。安史亂前始終未被重用,連飯都吃不飽。安史亂中,又和王維等一大批官員一起,被叛軍劫到洛陽。安祿山給他一個“水部郎中”的官兒,他假裝病重,一直沒有就任,還暗中給唐政府通訊息。可是當洛陽收復,唐肅宗在處理陷賊官員問題時,卻給他定了“罪”,貶為台州司戶參軍。杜甫為此,寫下了這首“情見於詩”的七律。前人評這首詩,有的說:“從肺腑流出”,“萬轉千回,純是淚點,都無墨痕”。有的說:“一片血淚,更不辨是詩是情。”這都可以說抓住了最本質的東西。至於說它“屈曲赴題,清空一氣,與《聞官軍收河南河北》同時一格”,則是就藝術特點而言的;說它“直可使暑日霜飛,午時鬼泣”,則是就藝術感染力而言的。杜甫和鄭虔是“忘形到爾汝”的好友。鄭虔的為人,杜甫最了解;他陷賊的表現,杜甫也清楚。因此,他對鄭虔的受處分,就不能不有些看法。第三句中的“嚴譴”,不就是他的看法嗎?而一、二兩句,則是為這種看法提供依據。說“鄭公樗散”,說他“鬢成絲”,說他“酒後常稱老畫師”,都是有含意的。“樗(chū初)”和“散”,見於《莊子·逍遙遊》:“吾有大樹,人謂之樗,其大本擁腫而不中繩墨,其小枝捲曲而不中規矩。立之塗,匠者不顧。”又《莊子·人間世》載:有一木匠往齊國去,路見一高大櫟樹,人甚奇之,木匠卻說:“‘散木’也,以為舟則沉,以為棺槨則速腐,以為器則速毀,以為門戶則液樠,以為柱則蠹,是不材之木也。”說鄭公“樗散”,有這樣的含意:鄭虔不過是“樗櫟”那樣的“無用之材”罷了,既無非分之想,又無犯“罪”行為,不可能是什么危險人物。何況他已經“鬢成絲”,又能有何作為呢!第二句,即用鄭虔自己的言談作證。人們常說:“酒後見真言。”鄭虔酒後,有什么越禮犯分的言論沒有呢?沒有。他不過常常以“老畫師”自居而已,足見他並沒有什么政治野心。既然如此,就讓這個“鬢成絲”的、“垂死”的老頭子畫他的畫兒去,不就行了嗎?可見一、二兩句,並非單純是刻畫鄭虔的聲容笑貌;而是通過寫鄭虔的為人,為鄭虔鳴冤。要不然,在第三句中,憑什么突然冒出個“嚴譴”呢?次聯緊承首聯,層層深入,抒發了對鄭虔的同情,表現了對“嚴譴”的憤慨,的確是一字一淚,一字一血。對於鄭虔這樣一個無罪、無害的人,本來就不該“譴”。如今卻不但“譴”了,還“譴”得那樣“嚴”,竟然把他貶到“萬里”之外的台州去,真使人傷心啊!這是第一層。鄭虔如果還年輕力壯,或許能經受那樣的“嚴譴”,可是他已經“鬢成絲”了,眼看是個“垂死”的人了,卻被貶到那么遙遠、那么荒涼的地方去,不是明明要他早一點死嗎?這是第二層。如果不明不白地死在亂世,那就沒啥好說;可是兩京都已經收復了,大唐總算“中興”了,該過太平日子了,而鄭虔偏偏在這“中興”之時受到了“嚴譴”,真是太不幸了!這是第三層。由“嚴譴”和“垂死”激起的情感波濤奔騰前進,化成後四句,真“不辨是詩是情。”“蒼惶”一聯,緊承“嚴譴”而來。正因為“譴”得那么“嚴”,所以百般凌逼,不準延緩;作者沒來得及送行,鄭虔已經“蒼惶”地踏上了漫長的道路。“永訣”一聯,緊承“垂死”而來。鄭虔已是“垂死”之年,而“嚴譴”又必然會加速他的死,不可能活著回來了;因而發出了“便與先生應永訣”的感嘆。然而即使活著不能見面,仍然要“九重泉路盡交期”啊!情真意切,沉痛不忍卒讀。詩的結尾,是需要含蓄的,但也不能一概而論。盧得水評這首詩,就說得很不錯:“末竟作‘永訣’之詞,詩到真處,不嫌其迫,不妨於盡也。”杜甫當然是忠於唐王朝的;但他並沒有違心地為唐王朝冤屈好人的做法唱讚歌,而是實事求是地斥之為“嚴譴”,毫不掩飾地為受害者鳴不平,表同情,以至於堅決表示要和他在泉下交朋友,這不是表現了一個真正的詩人應有的人格嗎?有這樣的人格,才會有“從肺腑流出”、“真意彌滿”、“情見於詩”的藝術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