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王室雖然還不能如後世中央集權王朝那樣對全國進行牢固有效的控制,但周王畢竟身為天子,“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小雅·北山》),諸侯們還是要對之盡臣下的職責;實質性者如發生兵事時的勤王,禮儀性者如祭祀時的助祭。這首的開頭寫的便是諸侯助祭的情況。因後世有肅穆一詞,往往容易導致詩中“肅肅”、“穆穆”屬同義或近義的誤會。其實兩詞含義用來頗有區別。“肅肅”是說助祭諸侯態度之恭敬,不僅是對祭祀對象——當時周天子的已故祖先,而且是對居祭祀中心地位的周天子本人;“穆穆”則既表周天子祭祀的端莊態度,又表其形態的盛美與威嚴。這樣理解,二詞分別用於助祭者(諸侯)、主祭者(天子),方可謂恰如其分。而那些豐盛的祭品(廣牡),或為天子自備,或為諸侯所獻,在莊嚴的頌樂聲中,由諸侯協助天子陳列供奉。一個祭典,既有豐盛的祭品,又囊括了當時的政治要人,可見其極為隆重。《毛詩序》說,《雝》是“禘大祖(即后稷)”,但詩中明言所祭為“皇考”、“烈考”,其說難通朱熹《詩集傳》認為“皇考”指文王,“孝子”是武王,其說近是。以武王之威德功勳,召諸侯或諸侯主動來助祭,不僅不難,而且勢在必然。不過,這種有諸侯相助祭祀皇考的典儀雖然始自武王,武王之後也會沿用,如成王祭武王、康王祭成王都會採用《雝》所描寫的諸侯助祭形式。這種形式,既表現周天子在諸侯中的權威,也表現諸侯的臣服,成為周王室政權鞏固的標誌。周王室自然樂於定期顯示這一標誌。至於後來周王室力量衰落,漸漸失去對諸侯的控制,乃至諸侯紛紛萌生覬覦九鼎之心,恐怕這種標誌的顯示便難乎為繼了。“假哉皇考”以下八句,是祈求已故父王保佑之辭,其中有兩點值得注意。一是“宣哲維人,文武維後”,即臣賢君明,有此條件,自可國定邦安,政權鞏固,使先人之靈放心無虞。二是“克昌厥後”,這與《烈文》、《天作》中的“子孫保之”意義相似,對照鐘鼎文中頻頻出現的“子子孫孫永保用”及後世秦始皇的希望其後代“萬世而為君”,讀者不能不對上古(後世亦同)國君強烈追求己姓政權的綿延留下深刻印象。與這一點相比,“燕及皇天”(即使是虔誠的)和“眉壽”、“繁祉”只能是陪襯而已。這首詩是父母同祭的,因此說“既右烈考,亦右文母”,但“文母”的陪襯地位也很明顯,這又是父系社會的必然現象。以這樣內容的兩句結尾是周頌中唯一之例,透露出《雝》是祭祀後撤去祭品的樂歌的信息,並為諸多《詩經》註疏、研究者所公認。按理說,每一祭典都有撤去祭品這一程式,撤祭詩不會僅此一首,既然現在《詩經》只收錄了《雝》,可見《詩經》的整理刪定者(舊說為孔子)認為它是其中最出色的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