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詞人客居他鄉。那正是春光明媚的銷魂時分,綠楊煙外鶯啼婉轉;百花叢中蝶舞蜂飛,池邊的客館前洋溢著濃濃的春意。“池館春多處”中的這個“多”字,看似平常,實則用的非常貼切,恰到好處,較之“濃”、“滿”、“密”、“繁”等字眼,實在準確得多,而且有著一種內涵豐富、獨特的新意。接下來,詞人用“滿架花雲留不住,散作一川香雨”二句,描寫暮春落花成陣的景象也顯得十分新穎、工巧。詞人把滿架茂密的繁花比作一片美麗的彩雲,把落到水面的片片段預告瓣比作“一川香雨”,這就不僅使這被歷代多少文人寫盡寫濫了的關於落花的描寫獲得了形象上、語言上的新意,而且在“花雲”與“香雨”這兩個比喻物間找到了內在的聯繫:有“雲”才會落“雨”,有“花”才會有“香”,因此這前後兩句雖然造語工巧,但讀來順暢自然,不露斧鑿之痕,不給人刻意求新之感。在上闋寫了詞人客居所見的情景之後,下闋便順勢抒寫自己客中的情懷。“相思夜夜情悰”,“悰”,特指歡悰,即歡情,謝眺《游東田》云:“戚戚苦無悰,攜手共行樂”,這裡詞人是抒寫自己對所懷之人“夜夜相思”,只有在夢中才能重溫昔日相聚相伴時的歡情。夢中的歡情是虛幻、短暫的,夢醒之後帶來的是更加失落的悲哀,因而便淚濕青衫,襟滿“啼紅”了。“啼紅”乃“啼血”之別稱。古謂杜鵑鳥啼至出血乃止。詞人把自己比作啼聲悲老的杜鵑,這斑斑淚痕不正像是杜鵑啼鳴的血痕嗎?而且杜鵑又是相思鳥;“杜鵑聲聲,只喚不如歸去。”它又是思歸的象徵,詞人把自己暗比作杜鵑,也正蘊含了這兩層意思在內。最後二句乃是詞人展開想像的羽翼,構想所懷之人在家鄉、在故國對自己的思念。古典詩詞中常有寫己懷人卻言對方懷己的篇什,如杜甫《月夜》本繫懷念妻子,卻言妻子懷念自己:“今夜鄜州月,閨中只獨看。香霧雲鬟濕,清輝玉臂寒……”這樣就把懷念之情寫得更深更切。這裡也是用的這一手法:“料想故園桃李,也應怨月愁風”,不同的是詞人不直寫所懷之人懷己,而是運用借喻,以桃李隱譬所懷之人,人愁人怨以至連院中的桃李也都愁怨起來了,這便把人襯托得更加愁苦、幽怨。為何愁為何怨?不是愁風也不是怨月,而是愁己離家,怨己不歸,己懷人卻言人懷己,這就把詞人自己思家懷人之情寫得更深、更切、更難於忍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