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一作“送杜晃進士之東吳”。唐時所謂“進士”,實後世所謂舉子(舉進士)。得第者則稱“前進士”。看來,杜晃此去江南,是落魄的。詩開篇就是“荊吳相接水為鄉”(“荊”指荊襄一帶,“吳“指東吳),既未點題意,也不言別情,全是送者對行人一種寬解安慰的語氣。“荊吳相接”,恰似說“天涯若比鄰”,“誰道滄江吳楚分”。說兩地,實際已暗關送別之事。但先作寬慰,超乎送別詩常法,卻別具生活情味:落魄遠遊的人是最需要精神上的支持與鼓勵的。這裡就有勸杜晃放開眼量的意思。長江中下游地區,素稱水鄉。不說“水鄉”而說“水為鄉”,意味雋永:以水為鄉的荊吳人對飄泊生活習以為常,不以暫離為憾事。這樣說來雖含“扁舟暫來去”意,卻又不著一字,造語洗鍊、含蓄。此句初讀似信口而出的常語,細咀其味無窮。若作“荊吳相接為水鄉”,則詩味頓時“死於句下”。“君去春江正渺茫”。此承“水為鄉”說到正題上來,話仍平淡。“君去”是眼前事,“春江正渺茫”是眼前景,寫來幾乎不用費心思。但這尋常之事與尋常之景聯繫在一起,又產生一種味外之味。春江渺茫,正好行船。這是喜“君去”得航行之便呢,是恨“君去”太疾呢,景中有情在,讓讀者自去體味。這就是“素處以默,妙機其微”司空圖《詩品·沖淡》)了。到第三句,撇景入情。朋友剛才出發,便想到“日暮征帆何處泊”,聯繫上句,這一問來得十分自然。春江渺茫與征帆一片,形成一個強烈對比。闊大者愈見闊大,渺小者愈見渺小。“念去去千里煙波”,真有點擔心那征帆晚來找不到停泊的處所。句中表現出對朋友一片殷切的關心。同時,揣度行蹤,可見送者的心追逐友人東去,又表現出一片依依惜別之情。這一問實在是情至之文。前三句飽含感情,但又無跡可尋,直是含蓄。末句則卒章顯意:朋友別了,“孤帆遠影碧空盡”,送行者放眼天涯,極視無見,不禁心潮洶湧,第四句將惜別之情上升到頂點,所謂“不勝歧路之泣”(蔣仲舒評)。“斷人腸”點明別情,卻並不傷於盡露。原因在於前三句已將此情孕育充分,結句點破,恰如水庫開閘,感情的洪流一涌而出,源源不斷。若無前三句的蓄勢,就達不到這樣持久動人的效果。此詩前三句全出以送者口吻,“其淡如水,其味彌長”,已經具有詩人風神散朗的自我形象。而末句“天涯一望”四字,更勾畫出“解纜君已遙,望君猶佇立”王維《齊州送祖三詩》)的送者情態,十分生動。讀者在這裡看到的,與其“說是孟浩然的詩,倒不如說是詩的孟浩然,更為準確”(聞一多《唐詩雜論》)。全篇用散行句式,如行雲流水,近歌行體,寫得頗富神韻,不獨在謀篇造語上出格而已。(周嘯天)此詩表達了詩人的離別之痛以及送別友人時的依依不捨之情,耐人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