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賀因不得舉進士,賦閒在昌谷家中,儘管家鄉山水清幽,又能享受天倫之樂,卻難以排遣苦悶的情懷,因而借司馬相如的遭遇,發抒自己的感慨。司馬相如,字長卿,是西漢著名文學家。景帝時任武騎常侍,武帝時拜孝文園令(管理皇帝墓園),都是閒散官職,與他的才華、抱負極不相稱。他悶悶不樂,終於棄官而去,閒居茂陵家中。這首詩分兩部分。前四句寫茂陵家園的周圍環境和司馬相如悠閒自得的生活情趣。“綠草垂石井”五字,勾勒出一幅形態逼真、情趣盎然的畫面,烘托出清幽雅潔的氛圍:修長的綠草從石井欄上披掛下來,靜靜地低垂著,點出這兒遠隔塵囂,甚至連風的干擾也沒有,真是安謐幽靜極了。“彈琴看文君,春風吹鬢影。”在茂陵賦閒的日子裡,司馬相如不僅有清幽秀美的景物可供賞心悅目,還有愛妻卓文君朝夕相伴。面對知音的妻子,用琴聲傾訴心曲,望著她那在春風吹拂下微微晃動的美麗鬢影,怎能不陶然欲醉!司馬相如才智過人,有著遠大的抱負,為什么竟僻處一隅以閒散為樂呢?後四句說明這是當權者不重視人才造成的結果。他在世時才氣縱橫,梁王與武帝卻“棄之如斷梗”,把他當成斷殘的草梗棄置不用,而他去世以後,“惟留一簡書,金泥泰山頂”,漢武帝才把他遺留下來的那篇《封禪書》奉為至寶,躬行實踐,登泰山而祭天,至梁父而祭地。“金泥泰山頂”,那儀式和場面是何等的莊嚴肅穆,顯示出《封禪書》的價值和威力。而“惟留一簡書”的“惟”字又揭示了這種景況的淒涼可悲:難道滿腹經綸的司馬相如,其全部價值只在於這篇《封禪書》嗎?他那學富五車的大才和這筆少得可憐的精神遺產是多么的不相稱啊!作者詞斟句酌,用最經濟的筆墨從各個側面充分而準確地反映了司馬相如生前的落寞和死後的虛榮。這首詩旨在抒發自己的怨憤之情,卻從描寫司馬相如的閒適生活入手,欲抑先揚。前後表達的感情迥然不同,猶如築堤蓄水,故意造成高低懸殊的形勢,使思想感情的流水傾瀉而下,跌落有聲,讀來自有一種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