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句點題,“赤路”即炎荒之路。南方稱“赤”,又多紅土鮑照《代苦熱行》:“赤坂橫西阻,火山赫南威。”即效“赤”字形容炎熱之地。“赤”字還兼有空盡無物之意。此處只寫一條空蕩蕩的赤土路,則路途的漫長寂寞、燥熱荒涼均在言外。因而以龍蛇為比,就不僅是取其曲折蜿蜒之狀,而且照應了“深山大澤,實生龍蛇”(《左傳》襄公二十一年)的典故,令人想到沿途險惡的自然環境。以下寫路的形貌,處處扣住龍蛇之喻。“不知幾千丈”以寫龍蛇長度的量詞寫路之綿長,“出沒山水間”用龍蛇出沒不定的特點形容路之曲折,“一下復一上”以龍蛇上下低昂的動態寫路之起伏,便生動地描畫出路在山水間屈曲延伸、忽隱忽現的態勢。在此漫漫長途上踽踽獨行的作者問自己:這一生為什么偏偏要隨著這條龍蛇般的赤路俯仰上下呢?這一問含意複雜:首先試問,究竟做了什么才會踏上這條貶謫遠荒的道路?聯繫他在《憤古賦》中為屈原“以忠不容而卒葬於魚龍之腹”而“憤然傷之”的心情來看,有痛憤自己無罪遭忌見放的言外之意在,因此這一問是對朝中權奸和讒人的責問。其次,“獨何為”又含有“何苦來”的感嘆。走上這條遷謫之路是他一生追求功名的結局,不肯隨俗俯仰,便要隨貶謫之路上下俯仰。道路的一下一上,不能不令他聯想到仕途的上下、命運的起伏,因此這一問又是他對自己所走的人生道路的疑問。儘管如北,聯繫鄒浩在其他中一再表白的“俯仰無愧作”、“俯仰不愧何繽紛”來看,可知他即使是在遷謫流離、屢瀕於死的境遇中,也仍是以諍諍直骨、俯仰無愧而自豪的。 詩中所詠之路,還可以令人想到言路。諫官倘要打開閉塞的言路,就要有敢於直犯龍顏、逆批龍鱗的勇氣。古人向來將皇帝的反覆無常比作“龍性誰能馴”,那么鄒浩所走的這條路,正是與龍蛇相俯仰的一條險路李綱在鄒浩《道鄉集》序中說,當時台諫大都敷衍塞責,甚至變亂黑白、顛倒是非,“獨公奮不顧身,犯顏逆鱗,論國事之大者於言路閉塞之時,號鳳鳴朝陽。”可見此詩以赤路比龍蛇,圍繞著鄒浩被謫在途一事,啟發人關於貶謫之路、人生之路、朝廷言路的多種聯想,就有較為深廣的意蘊。應當指出的是:鄒浩畢竟是一位道學先生,雖能以氣節自勵,但也有他迂腐的一面,他的《移居昭州》等詩同是寫貶謫之感,卻滿篇都是“自新有路君恩重,猶冀他時不愧天”之類的話。《詠路》一詩雖含意較廣,而終究缺乏強烈的憤激之情,其根源正在此處王士禎稱鄒浩古詩白居易,這首詩語言的平直通俗便很有代表性,好在淺而能深,顯而能隱,尚不失為佳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