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的上片描寫秋景,江南水鄉的秋色在詞人的感受中是平遠開闊、疏淡優美的。詞開篇“雨晴氣爽”兩句總寫登樓遠眺。先以“雨晴氣爽”烘托環境氣氛,給人以舒適清新之感,同時暗指時值秋季;再以“江樓”點出登臨地點,“佇立”而“望”則使一個在江樓上長久的孤獨默立、凝望遠方的詞人形象兀現在讀者眼前,這也直接引出了下文的景色描寫。“澄明遠水生光,重疊暮山聳翠”是寫目光所及的山水美景。腳下,遠去的江水清澈明淨,波光閃動;隔江而望,暮色中重巒疊嶂,蒼蒼莽莽。這裡從大處落筆,一句寫江,一句寫山。寫江水突出了秋水清澈,澄靜如練的特點;寫“暮山”則突出了層巒疊翠、高聳入雲的特點。這兩句對仗工整,字句的錘鍊也頗見功力:“遠”字把江水逶迤遠去的景象點染了出來,使畫面一下就開闊起來;“暮”字為景物塗上了蒼茫的背景,使整幅畫面意境全出。接下來,詞人的視線落在了水際山巒之中。“遙認斷橋幽徑”三句,再進一步描繪江上秋晚的景色。遠遠地辨認出斷橋、幽僻的小路,還隱隱約約地辨認出有個小漁村,在這黃昏時分,一縷炊煙正在村里裊裊升起。“遙認”兩字用得相當確切,拉開了人與景的距離。景物顯得遠而小,有些模糊,增加了畫面的縱深感。“斷橋”、“幽徑”、“漁村”、“孤煙”,這些衰殘的意象,渲染出荒涼寂寥、淒清冷落的氣氛,它們在臨近黃昏的江上秋色的背景中構成了秋色平遠的畫面。整個上片如一幅境界寥廓的江村晚景圖,展現在讀者眼前的是深秋雨後的江樓,無語東流的江水,層巒疊翠的遠山,還有暮色中的“斷橋”“幽徑”、“漁村”“孤煙”。景色是淒清沉寂的,心情亦當如此,由此下片轉為抒情。過片“殘陽里”句以“殘陽”的意象承上啟下,轉入抒情。“殘陽里”緊承“向晚孤煙起”,點出了時間的流逝,也給全詞蒙上了一層慘澹的色彩。至此,詞人關於具體時間已用“暮山”、“向晚”、“殘陽”數詞間接或直接地加以強調,突出了秋江日暮對遊子情緒的景響。“脈脈朱闌靜倚”一句呼應上片的“佇立江樓”,暗示了詞人一直在江樓上默然凝佇。“脈脈”二字突出了“靜倚”“朱闌”、凝望沉思時的如痴如醉,難以解脫。詞中雖為言明詞人何以長久地獨倚“江樓”,但那種濃重的傷感之情已然深深感染了讀者。於是詞作水到渠成般過渡到下面一句:“黯然情緒,未飲先如醉。”心情抑鬱,竟至沒有喝酒卻已進入醺醺而醉的狀態,足見愁情的深沉、濃烈。這其中,已暗暗透出了“黯然消魂者,惟別而已矣”江淹《別賦》)的濃重的傷別情緒,只是引而未發罷了。隨著這種低沉感傷情緒的繼續加重,詞人滿腹的愁思也洶湧如潮起來,不由得發出了這樣的感嘆:“愁無際。”“暮雲過了,秋光老盡,故人千里。”這幾句點出了悲秋懷人的主旨。詞人置身深秋景色中,遠山蒼茫的迷濛,斷橋孤煙的冷落,暮雲將盡的慘澹,秋光漸老的哀傷,使詞人聯想到了羈旅生涯的苦澀艱難,前程的渺茫無望。這份生命的悲哀需要有人與他共同承擔,而“故人”卻遠隔千里。現實的景物增強了傷別意緒,因而無法消除,唯有“竟日空凝睇”以寄託對“故人”的思念。“竟日空凝睇”一句中“竟日”與前文的“暮山”、“向晚”、“殘陽”、“暮雲”相呼應,寫出了時間的推移,也暗示了詞人陷入深深的愁怨難以自拔;“凝睇”又與開頭的“江樓”佇望,換頭處的“朱闌靜倚”以及全篇的景物描寫緊密相扣,使全詞首尾圓合,渾然一體;著一“空”字,表現了詞人明知無望,卻仍然對“故人”一片痴情,頗能動人心魄這首詞雖非柳永的代表作,但也清新可人,結構工巧。上片寫秋景,悽美動人;下片思舊情,哀婉感人。這首《訴衷情近》在詞體中屬於中調,柳永在創作時依據體制的特點,在寫景與抒情時,既未大肆鋪敘,也不特別凝鍊,詞旨點到即止。全詞結構完整,處處映襯照應,語言雅而不俗,筆調揮灑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