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析一
這首小輕捷灑脫,寥寥數語,就在讀者面前展示了一幅線條流暢,動態鮮明的舞台人物速寫圖。“鳴箏金粟柱,素手玉房前。”詩的一二句寫彈箏的女子縴手撥箏,正處於彈奏狀態。箏是一種弦樂器。從唐詩中所描寫的箏來看,箏是十三根弦,如:“花臉雲鬟坐玉樓,十三弦里一時愁”白居易《聽崔七妓人箏》)。“大艑高船一百尺,清聲促柱十三弦”劉禹錫《夜聞商人船中箏》)。此詩是速寫,當然必須抓住最能突出主題的部分。最引人注目的,首先便是彈箏者手中正在撥弄的樂器,特別是那絢麗華美,閃爍著點點金色光斑的弦柱。接著,詩人的目光又自然而然地落到那雙正在琴弦上跳動的潔白如玉的縴手上,以及彈奏的環境。精潔雅致的琴房,自然別有一番情味。從畫面上看,“金粟”、“素手”、“玉房”交相對比,色彩明麗而華貴,雖然是速寫,卻又施重彩,給人以極為強烈的印象。繪畫畢竟是視覺的藝術,而鳴箏所成的樂曲則是作用於聽覺的藝術。一、二兩句詩所繪出的畫面是絕妙的,讀者從中瞥見了閃光的琴柱、白嫩的巧手、素雅的琴房,但卻沒有聽到琴聲。也許是精湛的工藝、綽約的風姿、高潔的環境使詩人過於全神貫注了。“欲得周郎顧,時時誤拂弦。”詩人終於注意到彈奏出的樂曲本身。詩的前兩句寫女子正在彈箏,按此寫法,接下去似乎應該描寫女了的彈奏技藝,或者表現秦箏極富感染力的音樂形象,但出人意料的是,三、四句並不沿襲通常的寫法,而是描寫女子為了引起知音者的注意,故意錯撥箏弦。相傳三國時代的周瑜,別人奏曲有誤,他就回頭一看,此詩顯然受到了這個故事的啟發。“時時”說明這並非偶爾失手,也並非技藝低下,因為這失誤明顯地屬於有意為之。有人將她的有意錯彈理解為“婦人賣弄身份,巧於撩撥”(清·徐增《而庵說唐詩》),似乎彈箏女子的微妙心理,僅僅是一種邀寵之情;其實這種故意的失誤是出於尋覓知音的苦心。她大約也是淪落風塵之人,對一般浪蕩子弟,她的故意錯彈飽含著對這班人的嘲弄和蔑視,但總會有一天,真正的知音——她的“周郎”會聽出那曲中的深意,從而向她投去會心的一“顧”的。此處的“周郎”喻指聽者,“欲得”就意味著當時坐在一旁的“周郎”沒有看她。為什么不看她呢?大概聽者已經完全陶醉在那美妙的箏聲中了。本來這應該是演奏者最祈盼的效果,最欣慰的時刻,然而,這情景卻不是這位女子此時最渴望的效果,因為她心中另有所思,思不在聽者賞音,而在於一“顧”,怎么辦呢?她靈機一動,故意不時地錯撥一兩個音,於是充滿戲劇性的場景出現了:那不諧和的鏇律,突然驚動了沉醉在音樂境界中的“周郎”,他下意識地眉頭一皺,朝她一看,只見她非但沒有絲毫“誤拂”的遺憾和歉意,兩眼反而閃爍出得意的眼神——原來是誤非真誤。為了所愛慕的人顧盼自己,便故意將弦撥錯,彈箏女的可愛形象躍然紙上。這兩句正面寫出了彈者藏巧於拙,背面又暗示了聽者以假當真,而這種巧與拙、假與真,又在那無言的一顧之中獲得了奇妙的統一。它不僅說明彈者是高手,聽者是知音,而且傳神地表現出兩者的心理神態,其意趣韻味無窮。
賞析二
箏是古代一種彈撥樂器,即今稱“古箏”。“鳴箏”謂彈奏箏曲。題一作“聽箏”,則謂聽奏箏有感,就聽者立題。從詩意看,以作“鳴箏”為有味。這首小詩寫一位彈箏女子為博取青睞而故意彈箏出錯的情態,寫得婉曲細膩,富有情趣。前二句寫彈箏美人坐在華美的房舍前,撥弄箏弦,優美的樂聲從弦軸里傳送出來。“柱”是系弦的部件。“金粟”形容箏柱的裝飾華貴。“素手”表明彈箏者是女子。後二句即寫鳴箏女故意彈錯以博取青睞。“周郎”指三國吳將周瑜。他二十四歲為將,時稱“周郎”。他又精通音樂,聽人奏曲有誤時,即使喝得半醉,也要轉過頭去看一看演奏者。所以時謠說:“曲有誤,周郎顧。”(見《三國志·吳志·周瑜傳》)這裡以“周郎”比喻彈箏女子屬意的知音者。“時時”是強調她一再出錯,顯出故意撩撥的情態,表示注意到她的用心不在獻藝博知音,而在其他。清人徐增分析這詩說:“婦人賣弄身分,巧於撩撥,往往以有心為無心。手在弦上,意屬聽者。在賞音人之前,不欲見長,偏欲見短。見長則人審其音,見短則人見其意。李君(稱李端)何故知得恁細。”(《而庵說唐詩》)其見解相當精闢。此詩的妙處就在於詩人通過細緻的觀察,抓住了生活中體現人物心理狀態的典型細節,將彈箏女子的微妙心理,一種邀寵之情,曲曲寫出,十分傳神。詩的寫法象速寫,似素描,對彈箏女形象的描寫是十分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