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把每月最後一天叫晦日。這一天,人們到野外遊玩、宴飲,臨水祓除不祥,故寫晦日宴遊的詩很多。這首詩題為《三月晦日送客》,說明詩的主旨不在宴遊,而在送客,是把送別規定在晦日這一特定時間裡,所以全詩始終把送別和送春聯繫起來寫。首句寫野酌的情景。飲宴,有所謂“酒過三巡”的說法。“亂無巡”表明這次飲宴與一般飲宴不同,你一杯,我一杯,主客都很隨和,現在已到了酒酣耳熱、杯盤狼藉的時候。為什么會這樣呢?第二句便點明,是因為“送君兼送春”。知已朋友,相聚多時,一旦別離,自是依依難捨,怎能不頻頻舉杯、殷勤相勸?何況今天恰恰是暮春的最後一天,又是送春的日子呢!只一“兼”字,便把惜別、傷春自然地粘合在一起,從而表現出雙重悵惘之情。這裡送君是主體,送春是陪襯。但因為是在送春的時候來送君,傷春之意都融合到送別之情裡面去了,這就大大加強了送君的離情別緒。古典詩詞中也不乏以春末景物來渲染離情的佳篇。如“楊花落盡子規啼,聞道龍標過五溪”、“揚子江頭揚柳春,楊花愁殺渡江人”等等,至於宋人的“細看來,不是楊花,點點是離人淚”,就更加纏綿了。崔櫓在這裡沒有具體描寫落花、柳絮之類,而是將送別、送春直接聯繫在一起,看起來很顯露,實際上容易引起讀者聯想、揣摩和玩味,從而把惋惜、悵惘之情表現得濃烈而深摯。接下去,作者匠心獨運,把依依難捨之情,幻化成美好的希望,希望和春天一同離去的友人,也能和明年的春光一道歸來。“明年春色至,莫作未歸人。”這裡沒有直接寫送別場景,而一幅執手相送、頻頻叮嚀的畫面,清晰地浮現在我們面前。其友情之真摯,讀者自能領會。再仔細體味,這話中還有話。春天是美好的,朋友們應該歡聚,所以希望友人明年春日再來,但現在不正是春天么?為什么卻要別離呢?惋惜中又含有挽留之意,這又為“送君兼送春”作了補筆,增強了感情的濃度,這真是只有高手才能得之,好!就此詩的結構而言,三、四句與一、二句之間的跳躍,由送春想到迎春,由別離想到重聚,亦能切合情景,脈絡分明。清人徐增說:“作詩用意用字,須要一時興會湊泊得好,此作雖淺,然卻有致。”(《而庵說唐詩》)說此詩淺露,未必妥當,但指出其“有致”,信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