綦母,複姓,指王維的好友綦母潛。據《新唐書·藝文志》載 :“潛字孝通,開元中由宜壽尉入為集賢院待制,遷右拾遺,終著作郎。”著作郎秩九品,綦母潛“食之無味”,於是瀟灑地棄官而去,還歸江東。好友歸隱,王維賦此詩相送。“明時久不達,棄置與君同。天命無怨色,人生有素風 。”開篇四句,從感慨時遇寫起,從自己和友人的相通之處寫起 ,這樣就一下子縮短了心理距離,更容易產生心靈的共鳴。詩人並未抱怨懷才不遇,而是樂天知命 ,勸慰友人要有坦蕩的胸襟。但細品味,我們又發現,詩人雖然節制感情,但終不免流露一絲如怨如慕,不絕如縷的無可奈何之情。總之,這幾句詩中包含的感情十分複雜。“念君拂衣去”以下八句,描繪了想像中的友人歸隱之樂:“秋天萬里淨,日暮澄江空。清夜何悠悠,扣舷明月中。和光魚鳥際,淡爾蒹葭叢 。”如水的秋色,明淨的天空,鮮紅的落日,遼遠的澄江,一切都是那么清新。這江天一色的自然里,人的心緒也隨之飄到了天之涯、江之頭了。友人在悠悠清夜,皎皎月光之下駕一葉扁舟,扣舷而歌,蕩漾在如煙似霧的蘆葦叢中,沒有悲喜,沒有錯愕,有的只是與大自然神秘而又親切的,如夢境般的晤談——一切都是那么靜謐,又是那么和諧空靈。這幾句詩富於清淡之味,雋永之趣,如花落香浮、月印水底,清空閒遠,神韻超然,一切都已溶入那空靈的夢境之中了。“無庸客昭世,衰鬢日如蓬。頑疏暗人事,僻陋遠天聰。微物縱可采,其誰為至公。余亦從此去,歸耕為老農 。”最後八句寫自己對宦仕生活的厭倦與對隱居生活的嚮往:我不想在這所謂的“昭世”奔走了,我已白了雙鬢,倦了心靈,官場中的種種手段,我終究學不會,也不願學。我離皇帝總是那么遠,無人賞識,無人薦舉,還是象你一樣歸隱田間吧!如此結尾,既抒發自己的不得意之情,又表明了對友人生活道路的充分肯定。王維不僅是傑出的詩人,還是著名的畫家。在他的筆下,詩與畫是“道通為一”的。這首詩中間八句描繪友人隱居生活的畫面,就明顯地表現出了“詩中有畫”的特點,這首詩也是以“淨、澄、清、明、淡”等語言上的冷色調合成了一種“單純的靜穆 ”,突出了自然界的清幽、靜謐。詩中的景物呈現出一種和光一片、渾融無跡的特點:青色的夜空、蒹葭,皎潔的月光、水光,物物融合,沒有明顯的輪廓,沒有明顯的界定,猶如一幅上乘的水墨畫。這首詩不僅有詩情、畫境,還有一種空靈的禪意。在描繪隱居之樂時,詩人融入其中,心無掛礙,以空靈之心審視空靈之境,泯滅了主客的對峙、物我的差別,人與自然融為一體,從而達到一種晶瑩、剔透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