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析一
注王珪時任北宋左相,寫作此北宋在與西夏的兩次戰爭中均遭失敗。首句破題,兼點時、地。為排解鄉思而懷古,但往事如煙,相隔久遠,難以追尋。獨自踟躕江邊古城,撲入眼帘的只有蕭索的秋景。“悠悠”、“獨上”、“滿目秋”,開篇即為全詩籠罩了一層孤寂、蕭索的氣氛,並與尾聯的“故國淒涼’‘誰與問”形成呼應。中間二聯,即承接“獨上江城滿目秋”,著力描寫詩人眼中的秋光。晚煙淒迷中,一隻水鳥孤零零地落在僻靜無人的沙洲上。秋雨淅淅瀝瀝,江面上稀落地飄零著幾片帆影,駛向歸途。蕭瑟的晚風,把山麓層林的紅葉吹得七零八落。暗淡的寒雲密布低空,陰沉沉地似乎要把古城壓垮。一句一景,猶如四幅畫屏,物象雖不同,卻同是淡墨素彩,集中反映了秋光的蕭瑟,創造了一個寥落清冷的意境。中間二聯,融情於景,鍛字鍊句,顯出作者藝術匠心。用“蕭蕭”“慘慘”修飾“暮吹”與“寒雲”,摹聲繪色,寫出了晚風淒景,寒雲慘澹,也寫出了作者的心緒; “驚”運用擬人手法,既寫出了秋風中“紅葉”飄零的情狀,也寫出了詩人心頭之“驚”;“壓”既形象地寫出了寒雲之重,也表現出詩人心情之沉重。尾聯歸結全詩,為金陵秋景圖點睛。這歷史上虎踞龍盤、人傑地靈的雄都,如今竟一派淒涼,無人過問;登臨此地,誰也沒有往日那種激揚分發、躊躇滿志的風情氣韻。“故國淒涼”應“江城滿目秋”,“誰與問”應“獨上”。“人心無復更風流”,由以上種種風物,水到渠成地誘發出了不吐不快的感慨,體現了詩人深深的憂思。北宋立國不久,逐漸形成積弱集貧的局面。時任左相的作者,對國勢日益衰微,感觸必深。“故國淒涼”未必只是弔古之思,很可能是感慨國勢的時代悲愁的曲折反映。這首詩格調的寥落沉鬱,與昂奮進取的盛唐氣象迥然有別。宋朝立國不久,逐漸形成積貧積弱的痼疾,旨在緩和危機的王安石變法,雖部分地達到了“富國”的目的,但“強兵”的效果甚微。元豐四年、五年(1081---1082)同西夏進行兩次戰爭,都慘遭失敗。第二次的“永樂之敗”,喪師二十萬,神宗“臨朝痛悼,為之不食”(《宋史紀事本末》卷四十)。當時王珪在朝身任左相,對國勢日益凌夷,感觸必深。《金陵懷古》的“故國淒涼”之嘆,未必只是一般的發弔古之思,很可能是感慨國勢的時代悲愁的曲折反映。
賞析二
金陵(今江蘇南京)從三國吳起,先後為六朝國都,是歷代詩人詠史的重要題材。司空曙的這首《金陵懷古》,選材典型,用事精工,別具匠心。前兩句寫實。作者就眼前所見,選擇兩件典型的景物加以描繪,著墨不多,而能把古都金陵衰敗荒涼的景象,表現得很具體,很鮮明。輦路即皇帝乘車經過的道路。想當年,皇帝出遊,旌旗如林,鼓樂喧天,前呼後擁,該是何等威風!如今這景象已不復存在,只有道旁那飽覽人世滄桑的江楓,長得又高又大,遮天蔽日,投下濃密的陰影,使荒蕪的輦路更顯得幽暗陰森。“江楓暗”的“暗”字,既是寫實,又透露出此刻作者心情的沉重。沿著這條路走去,就可看到殘存的一些六朝宮苑建築了。“台城六代競豪華”,昔日的宮庭,珠光寶氣,金碧輝煌,一派顯赫繁華,更不用說到了飛紅點翠、鶯歌燕舞的春天。現在這裡卻一片淒清冷落,只有那野草到處滋生,長得蓬蓬勃勃,好象整個宮庭都成了它們的世界。“野草春”,這“春”字既點時令,又著意表示,點綴春光的唯有這萋萋野草而已。這兩句對偶整齊,輦路、宮庭與江楓、野草形成強烈對照,啟發讀者將它的現狀與歷史作比較,其盛衰興亡之感自然寄寓於其中。接下去,筆鋒一轉,運實入虛,別出心裁地用典故抒發情懷。典故用得自然、恰當,蘊含豐富,耐人尋味。先說自然。庾開府即庾信,因曾官開府儀同三司,故稱。庾信是梁朝著名詩人,早年在金陵做官,和父親庾肩吾一起,深受梁武帝賞識,所謂“父子東宮,出入禁闥,恩禮莫與比隆”。詩人從輦路、宮庭著筆來懷古,當然很容易聯想到庾信,它與作者的眼前情景相接相合,所以是自然的。再說恰當。庾信出使北朝西魏期間,梁為西魏所亡,遂被強留長安。北周代魏後,他又被迫仕於周,一直留在北朝,最後死於隋文帝開皇元年。他經歷了北朝幾次政權的交替,又目睹南朝最後兩個王朝的覆滅,其身世是最能反映那個時代的動亂變化的。再說他長期羈旅北地,常常想念故國和家鄉,其詩賦多有“鄉關之思”,著名的《哀江南賦》就是這方面的代表作。詩人的身世和庾信有某些相似之處。他經歷過“安史之亂”,親眼看到大唐帝國從繁榮的頂峰上跌落下來。安史亂時,他曾遠離家鄉,避難南方,亂平後一時還未能回到長安,思鄉之情甚切。所以,詩人用庾信的典故,既感傷歷史上六朝的興亡變化,又藉以寄寓對唐朝衰微的感嘆,更包含有他自己的故園之思、身世之感在內,確是貼切工穩,含蘊豐富。“傷心”二字,下得沉重,值得玩味。庾信曾作《傷心賦》一篇,傷子死,悼國亡,哀婉動人,自云:“既傷即事,追悼前亡,惟覺傷心……”以“傷心”冠其名上,自然貼切,而這不僅概括了庾信的生平遭際,也寄託了作者對這位前輩詩人的深厚同情,更是他此時此地悲涼心情的自白。這首詩寥寥二十字,包蘊豐富,感慨深沉,情與景、古與今、物與我渾然一體,不失為詠史詩的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