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析一
柳永仕途蹭蹬,年屆五十,方才及第,遊宦已倦,由此產生了歸隱思想。這首詞就是歸隱思想的流露,抒發了詞人對遊宦生涯的厭倦和對歸隱生活的嚮往之情。詞一開始,“暮雨”三句,雨歇川靜,日暮舟泊,即以淒清的氣氛籠罩全篇。水蓼和蘆葦都是於秋天繁盛開花,可見時間是蕭瑟的秋天;雨後的秋夜,更使人感到清冷。“臨島嶼”二句,寫船傍島而停,岸上蓼葦,清煙疏淡,秋風瑟瑟。景色的淒涼與詞人心境的淒涼是統一的,含有無限哀情。這幾句寫傍晚泊船情景,以靜態描寫為主。至“幾許”以下,詞人筆調突然一揚,由靜態變為動態,寫漁人飛艇,燈火歸林,一幅動態的畫面呈現在眼前,日暮歸家,溫暖、動人的生機騰然而起。這裡以動景反襯上面的靜景,反使詞人所處的環境顯得更加靜寂。一個“飛”字和一個“盡”字,把漁人歸家的喜悅表現得極具神韻,又同時從反面引出“遣行客”、“傷漂泊”二句,漁人雙槳如飛,回家團聚,而詞人卻遠行在外,單棲獨宿,觸動歸思。整個上片分為兩段,前半段寫景,後半段抒情,情景之間融合無隙,境界渾然。詞的上片明確點出了“傷漂泊”的感情基調,下片則具體的寫出了“傷漂泊”的具體內涵。換頭再以景起,上片是夜泊,下片是早行。“桐江好”六句,句短調促,對仗工整,語意連貫,一氣呵成,先寫江山之美。美好的河山掃盡了昨夜的憂愁,桐江上空,晨霧濃密,碧波似染,峰巒如削,白鷺飛翔,魚蝦跳躍,生動美麗的景色使詞人心情歡娛。從感情線索上看,這裡又是一揚。但因為詞人情緒總的基調是愁苦的,歡娛極為短暫,又很快進入低谷,“嚴陵灘”三字已埋下伏筆,這裡以樂景寫哀,江山美好,魚鳥自由,漁人團聚,而詞人一年到頭都是四海為家,宦遊成羈旅,於是“遊宦區區成底事”之嘆自然從肺腑流出,詞人得出的結論是不值得,不如及早歸隱,享受大自然和家庭的天倫之樂。“雲泉約”三字收繳上文,同時也啟發下文,具有開合之力,所以結語痛快地說“歸去來,一曲仲宣吟,從軍樂”,用王粲《從軍樂》曲意,表明自己再不想忍受行役之苦了。柳永的這首詞抑揚有致的節奏中表現出激越的情緒,從泊舟寫到當時的心緒,再從憶舟行寫到日後的打算,情景兼融,脈絡清晰多變,感情愈演愈烈,讀來倍覺委婉曲折、盪氣迴腸。可見柳永不愧是一位書寫羈旅行役之苦的詞中高手。這首詞當時在睦州民間廣為流傳,深受百姓喜愛。據北宋僧人文瑩的《湘山野錄》記載“范文正公謫睦州,過嚴陵祠下。會吳俗歲祀,里巫迎神,但歌《滿江紅》,有‘桐江好,煙漠漠,波似染,山如削,繞嚴陵灘畔,鷺飛魚躍’之句。公曰:‘吾不善音律,撰一絕送神。’曰:‘漢包六合網英豪,一個冥鴻惜羽毛。世祖功臣三十六,雲台爭似釣台高?’吳俗至今歌之。”可見這首詞當時在睦州民間廣為流傳,深受百姓喜愛。
賞析二
在這首詞中,柳永首創《滿江紅》調名,此調全用仄韻,宜抒悲壯情懷。柳永這首詞寫的就是厭倦仕途,渴望歸隱的悲憤之情。“暮雨初收”幾句寫的是,天將暮時,又下起雨來了,雨一歇,夜幕就已降臨,船泊江邊,江水是那樣澄靜,對面島嶼上,水蓼疏淡如煙,陣陣葦風,帶來涼意。“長川”即桐江,在今浙江中部,是錢塘江自建德縣梅城至桐廬一段的別稱。水蓼和蘆葦都於秋天繁盛開花 ,可見時間是在蕭瑟的秋天 ;雨後的秋夜,更使人感到清冷。“蕭索”是風吹蘆葦之聲。這幾句寫傍晚泊船情景,以靜態描寫為主。至“幾許漁人飛短艇”始,詞境由靜態變為動態,寫的是天更加黑下來,漁人們駕著小舟,匆匆回到村落中去;那舟上的點點燈火,閃耀在夜空里,映照在江水中 ,在黑暗中向前飛行 。“幾許”猶雲多少。黑暗中,一切都看不見,惟見燈火閃爍,才知道這是漁舟 ,“盡載燈火”四字,點出漁舟夜歸之神。這裡的動,反襯出整個環境的靜寂,因為只有在靜寂黑暗中,飛動的燈火才顯得特別鮮明。漁人帶著一天的勞動果實回到家中,心情是喜悅的,“飛短艇”的“ 飛 ”字,就表現出他們的喜悅心情,這又更加反襯出在外漂泊者的孤獨和悽苦,這樣很自然地過渡到“遣行客,當此念回程,傷漂泊”三句。“回程”指由原路回去。漁人的家庭生活的歡樂,使作者更加感到自己的漂泊之苦,渴望結束這種羈旅行役生活,回去享受家庭生活的樂趣。整個上片分為兩段,前半段寫景,後半段抒情,情景之間融合無隙,境界渾然。過片幾句,句短調促,對仗工整,語意連貫,從煙、波、山著筆,語簡意豐,最是傳神。寫的是詞人一早醒來,見船沿桐江再向前行,美麗景色使憂愁一掃而光:桐江上空,騰起一陣廣漠濃密的晨霧,江中碧波似染,岸邊峰巒如削;船過嚴子陵灘,只見白鷺在船尾飛翔,魚蝦在船旁跳躍。“鷺飛魚躍”,亦在寫江上環境之清幽和生物的自適情趣,從而引發作者對於遊宦生活的厭倦情緒。“ 遊宦 ”二句,情緒一抑,興起哀嘆。“ 區區 ”有跋涉辛苦之義;“成底事”就是一事無成。遊宦生涯既是如此,自然便興起歸隱於雲山泉石之間的意念,況是早有此願。看到這桐江的美麗景色,緬懷古代的嚴光,這種想法變得更加強烈,所以末尾即以渴望歸隱的感嘆作結。“歸去來 ”之“ 來 ”是語助詞,加強感嘆的語氣,無義。“從軍樂”,即指王粲《從軍行》一詩 ,因為平仄、要求,故改“行”為“樂”,用以代指作者對飄泊生活的怨恨和懷鄉思歸的心情。柳永一生,政治上極不得意,只做過餘杭縣令、鹽場大使、屯田員外郎一類小官 ,死後由別人出錢埋葬 ,景況極為淒涼。在這“ 歸去來 ”的悲嘆聲中,實在飽含著無限辛酸。整個下片是回敘白天旅途中之所見並抒發由此而生的感慨。這首詞在抑揚有致的節奏中表現出激越的情緒,從泊舟寫到當時的心緒,再從憶舟行寫到日後的打算,情景兼融,脈絡清晰多變,感情愈演愈烈,讀來倍覺委婉曲折、蕩氣迴腸。可見柳永不愧是一位書寫羈旅行役之苦的詞中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