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孝宗淳熙八年(1181)作者被劾罷官,次年在江西上饒地區的帶湖卜築閒居 ,直至光宗紹熙三年(1192)再度起用為止,其間長達十年。這首詞正是此期間所作。詞的上片下闋都是借景抒情,情景交融,寫得明白如話而又清新幽默。上闋寫博山道中的外景。博山在江西廣豐縣西南,“南臨溪流遠望如廬山之香爐峰,足風其景秀美。上闋頭三句,寫得頗有季節特點,特別是“驟雨一霎兒價”,非常形象地寫出了夏日陣雨的特點。陣雨過後,斜陽復出,山水林木經過了一番滋潤,愈加顯得清新秀美。“風景怎生圖畫”一句,以虛代實,給人留下充分的想像空間,同時又達到了情景交融的效果。“青旗”二句,點出了酒店,交代了作者的去處,既與下闋“午醉醒時”相呼應,同時又點出作者閒居生活感到百無聊賴。從詞的意境上說,這二句把畫面推向了更深一層,別有一番風致。七、八二句是抒情,說只想在山色水光中度過這個清閒的夏天。句中流露出一種無可奈何的心緒。下闋開頭,寫酒家周圍的環境 。“午醉”一句,同上闋“青旗”相呼應 ,“松窗竹戶”當為酒家的景致。作者酒醉之後,在這裡美美地睡了一覺醒來只見窗外松竹環繞,氣度蕭灑脫俗,十分幽雅。這首詞的上下闋在時間上有個跳躍,由“午醉”加以過渡,從而增強了上下兩闋的緊密聯繫 。“野鳥”二句,語出賈誼《鵩鳥賦 》:“鵩鳥“止於座隅,貌甚閒暇。”同時,又是運用傳統的動中取靜的寫法。唯其動而愈見靜。如王維的《欒家瀨》:“颯颯秋雨中,淺淺石溜寫。跳波自相濺,白鷺驚復下。”全篇皆動,卻是靜境。辛棄疾正是運用了這種手法,把酒家的環境寫得十分幽靜,但正是通過這“靜”來反襯出他心中的不平靜。緊接著由“野鳥”帶出白鷗,由景入情,寫得十分自然。在這裡,作者用了“鷗盟”的典故。所謂鷗盟。”即是“言隱居者與鷗為伴侶也”。如黃庭堅詩:“萬里歸船弄長笛,此心吾與白鷗盟。辛棄疾在離職,初到帶湖卜築時,就曾寫過一首《 水調歌頭》,題為“盟鷗”,其中寫道:“凡我同盟鷗鷺,今日既盟之後,來往莫相猜”,意在表明自己決心歸隱,永與鷗鷺為伴。“卻怪”二句極顯詼諧,舊友白鷗怎么啦?覷著我欲下不下,若即若離。因而最後三句接著問,莫非是新來變了舊約?《列子·黃帝》說海上有人與鷗鳥相狎熟,一日其父命他取來玩玩,明日至海上,“鷗鳥舞而不下 ”。這三句向白鷗提問,顯得十分幽默,同時也表現出作者的襟懷,流露出他孤獨寂寞的況味。此外,這三句筆勢奇矯,語極新異,令人玩味不已。作者隱居帶湖,主要是由於受到投降派的排擠打擊,多少帶有一點無可奈何。這種浪跡江湖的生活,並非是他所追求的。因此,他在表現一種超脫的閒適之情時,仍然不時地流露出自己內心的不平靜來。從整首詞來看,有些句子顯得悠閒自得,實質上是作者深感百無聊賴而自作寬解罷了。一種希冀用世的心緒,還是時隱時現的表露出來。在這首詞的小序中,作者標明“ 效李易安體”,而李易安即李清照,是宋代婉約詞的大宗 ,這說明,作者雖為豪放派的代表人物,但在“ 龍騰虎擲”之外,又不乏有深婉悱惻的情調。他的這首“效李易安體”之作,著重是學易安“用淺俗之語,發清新之思”(《金粟詞話》)的特色。其中詼諧幽默的成份,則純屬自己的個性。這正為我們提供了一位偉大作家“博取”的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