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首絕句寫山中樵夫的生活,說他每天砍上一擔柴,賣後便夠了一天的開銷,回到家中,磨快了斧頭,準備第二天再去砍柴。在表現藝術上有兩點值得讚賞:一是詩寫的是深山的樵夫,但沒有明說,通過“古渡”、“澗底”二詞,含隱不露地告訴大家;二是詩寫樵夫一天的生活,以“又作全家明日謀”暗逗,說明樵夫天天如此,帶有典型性。這樣細微的構思,是宋人絕句的長處,也是值得後人借鑑的地方。詩人寫樵夫的生活,究竟是站在什么立場上來寫的呢?這點可以根據對詩的不同的理解來推敲解釋。如果著眼於末句“又作全家明日謀”,則可如此解說:詩人認為樵夫的生活非常艱苦,每天辛辛苦苦地打了柴,遠遠地挑到市上去賣,賣了錢只夠一天的開銷;回到家中,又忙著磨快斧頭,為明天的生活考慮。再進一步擴大思維,如果樵夫病了,或者颳風下雪,他的“明日謀”豈不是要落空,家中便要挨餓了。因此,詩人表現的是對樵夫辛勤勞累仍不能保證溫飽寄予同情,“頗優遊”三字是有意調侃,發泄心中的不平。如果著眼於“盤纏一日頗優遊”一句來推論,結果便完全不同了。中國古代詩人對隱居山中、水邊的自食其力逍遙容與的樵夫、漁翁一直抱讚賞企羨的態度,認為他們遠離擾亂紅塵,友麋鹿,伴煙霞,是最令人賞心適意的生活。《西遊記》第九回開場時,有一大段漁樵問答,對各自的逍遙自在,大肆誇耀,就很能說明問題。蕭德藻正是從此出發,說樵夫隱居深山,遠離人間是非;他每天打了柴,行歌古渡,易米市菜,只要夠了當天的用費,便不再煩心。回到家中,面對青山綠水,悠閒地磨著斧子。這樣的生活,大有“日出而耕,日入而息,帝力於我何有哉”般無憂無慮的心態,也是歷來文人始終嚮往而難以擁有的生活境界。因此,詩人寫深山樵夫,正是對他毫無爭競、自得其樂的生活作出歌頌。“詩無達詁”,人們可以根據自己的理解去解詩,只要不離題太遠,或帶著偏見去鑽牛角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