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句言牛終生辛勞,碩果纍纍,不言牛“病”,又字字含“病”意,年復一年,力耕千畝,獲實千箱,必然氣力衰竭,病由此生。次句言牛雖功績至偉,卻沒有人對它同情哀憐,責問語氣,有強烈的感情色彩。三四句以牛的口氣作答,將牛人格化,揭示牛為百姓甘於自我犧牲的可貴品格。此詩中的牛,亦是詩人自喻李綱官至宰相,他為官清正,反對媾和,力主抗金,並親自率兵收復失地,但為投降派奸佞排擠,為相七十天即“謫居武昌”,次年又“移澧浦”,內心極為憤抑不平。因此,作《病牛》詩以自慰、自白。這首詩運用比喻和擬人手法,形象生動,立意高遠,既是成功的詠物詩,更是傑出的言志詩,為後世傳誦。在中國詩歌史上,自第一部詩歌總集《詩經》里吟詠鴟鴞的詩作之後,吟詠日月星辰、山川草木、花鳥魚蟲的詠物詩可謂層出不窮。在浩如煙海的詠物詩中有不少格調頗高、藝術精湛、韻味無窮的佳作。李綱的這首《病牛》便是其中之一。這裡,我們不談此詩所具有的高度概括力,也不說此詩質樸無華的語言美,只是想欣賞一下其“離形得似”、“托物言志”的藝術司空圖《詩品·形容》認為,詩人“形容”(指描摹客觀事物)能不拘形似而求得神似,才是精於“形容”者:“離形得似,庶幾斯人”。李綱正是精於“形容”者,其《病牛》詩達到了“離形得似”,也即不拘於描寫對象的外形外貌相似,而求得描寫對象精神相似的境界。作者吟詠病牛,筆墨重點不在繪其形,而在傳其神。詩的前兩句“耕犁千畝實千箱,力盡筋疲誰復傷”,寫病牛耕耘千畝,換來了勞動成果裝滿千座糧倉的結果,但它自身卻精神極為疲憊,力氣全部耗盡,然而,又有誰來憐惜它力耕負重的勞苦呢?這裡,作者從揭示病牛“耕犁千畝”與“實千箱”之間的因果關係上落筆,將病牛“力盡筋疲”與“誰復傷”加以對照,集中描寫了病牛勞苦功高、筋疲力盡及其不為人所同情的境遇。首句中的兩個“千字”,分別修飾“畝”與“箱”(通“廂”,指糧倉),並非實指,而是極言病牛“耕犁”數量之大、勞動收穫之多,同時,也暗示這頭牛由年少至年老、由體壯及體衰的歷程。次句反詰語氣強烈,增添了詩情的凝重感。詩的後兩句筆鋒陡地一轉,轉為述其志:“但得眾生皆得飽,不辭羸病臥殘陽。”病牛勞苦功高,筋疲力盡,卻無人憐惜,但它沒有怨天尤人,更未消極沉淪。因為它具有心甘情願為眾生的溫飽而“羸病臥殘陽”之志。這兩句詩將病牛與“眾生”聯繫起來寫,以“但得”與“不辭”對舉,強烈地抒發了病牛不辭羸病,一心向著眾生的志向。結句中的“殘陽”是雙關語,既指夕陽,又象徵病牛的晚年,它與“臥”等詞語相結合,有助於表現老牛身體病弱卻力耕負重、死而後已的精神。這首詩惟妙惟肖地刻畫了一個病牛的形象,既繪出其身體病弱之形,更傳出了其不辭羸病、志在眾生之神。如此詠牛,頗為切合牛任勞任怨、唯有奉獻、別無他求的性格特點。不過,此詩並非為詠牛而詠牛,而是“托物言志”,借詠牛來為作者言情述志。我們只要能像前人所說的那樣“知人論世”,便不難看出這一點。讚頌了牛不辭羸病、任勞任怨、志在眾生、唯有奉獻、別無他求的性格特點。—— “托物言志”,借詠牛來為作者言情述志。詩人疲憊不堪,卻耿耿不忘抗金報國,想著社稷,念著眾生,因此其筆下力盡筋疲、無人憐惜而不辭羸病、志在眾生的老牛即詩人形象的化身。作者正是這樣懷著強烈的愛國熱忱來吟詠病牛,托物言志的。因而,此詩中的病牛,也即作者自身的形象活了,動了,能在讀者心中引起共鳴,產生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