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析一
黃巢流傳下來的三首詩中,有兩首是以菊花為題材的詠物詩。其中,《題菊花》寫道:“颯颯西風滿院栽,蕊寒香冷蝶難來。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表現了他頑強的鬥爭精神和必勝信念。這首《不第後賦菊》的境界比《題菊花》更雄偉、豪邁。在這首詩中,詩人運用比喻的手法,賦予菊花以農民起義軍的英雄風貌與高潔品格。首句“待到秋來九月八”,意思是重陽佳節未到,而詩人即賦詩遙慶之。“待到”二字迸發突兀,“驟響如爆竹”,具有凌厲、激越的韻致和可望在即的肯定意味。“九月八”在重陽節的前一天,從詩情奔騰的湍流來考察,詩人不寫“九月九”而寫“九月八”,並不僅僅是為了押韻,而且還透露出一種迫不及待,呼喚革命暴風雨早日來到的情緒。次句“我花開後百花殺”,一方面向讀者展示了一種不可抗禦的自然規律,用金菊傲霜盛開與百花遇霜而凋所造成的強烈對比,顯示出菊花生機盎然的頑強生命力,一方面暗示了農民革命風暴一旦來臨,腐敗的唐王朝立刻就會像“百花”遇霜一樣,變成枯枝敗葉。第三、四句“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則是對菊花勝利遠景的預見和憧憬。第三句寫味,“沖天香陣透長安”,這香,不是幽香,不是清香,而是“沖天香陣”。“沖天”二字,寫出了菊花香氣濃郁、直衝雲天的非凡氣勢;“香陣”二字說明金菊勝利時決非一枝獨放,而是群體皆榮,包含了樸素而深刻的天下太平觀念;一個“透”字,又顯示了菊花香氣沁人心脾、芳貫廣宇、無所不至的進取精神。第四句“滿城盡帶黃金甲”,“滿城”是說菊花無處不有,遍滿京都;“盡帶”是說這遍滿長安的菊花,無一例外地全都披上了黃金甲。“滿”、“盡”二字,則狀摹出菊花奪魁天下時的奇觀——重陽佳節,菊花盛開,整個長安成了菊花的世界,這就充分展示出農民革命風暴摧舊更新、主宰一切的勝利前景。菊花,歷來被視為華夏的國花,詠菊花而寫不出國魂者,皆下品。黃巢的這首詩托物言志,借詠菊以抒抱負,境界瑰麗,氣魄恢宏,筆勢剛勁,格調雄邁,成功地塑造了抒情主人公那身披甲冑,手擎長劍,氣沖霄漢的英雄形象,諸如“我花開後百花殺”、“滿城盡帶黃金甲”等句,語調斬截,氣勢凌厲,對後世許多有志之士的思想產生了積極影響。
賞析二
鄭少微的這首“鷓鴣天”是一首詠梅花的詞。屬於詠物詩詞一類。詠物詩詞如果只限於描摹物的本身,則與謎語相似,無多可取。詠物貴有寄寓,有寄寓則有意境,格調自高。這首詞詠梅而不止於梅,是通過對梅花形象的描寫,對梅花品格的讚頌來讚揚象梅花一樣高潔的佳人和高士。上片寫梅花的豐色和韻致。“誰折南枝傍小叢”。一開始就從梅花所處的具體環境著筆。南枝向陽,梅開最盛。“折南枝”當然是折開得最盛的梅花了。這為次句“豐色”二字提供了依據。次句“佳人豐色與梅同”,此句以物擬人,由物及人。豐色,既是梅花的豐色,也是佳人的豐色。只有梅花才能和佳人比美,使人產生藝術聯想。第三句仍從梅花本身特點著筆向意境的縱深處掘進、拓展。“有花無葉真瀟灑,不向胭脂借淡紅。”俗話說:“紅花雖好,還須綠葉扶持。”“萬綠叢中一點紅。”有綠葉的襯托才能顯出紅的美麗來。而梅花不同,梅花盛開時,綠葉尚未長出。她不依仗綠葉的扶持,憑她獨有的清香豐色,超然獨立於百花之上,被稱為“花魁”。“瀟灑”本是用於寫人的,這裡 用來寫花,亦花亦人,花與人在藝術形象上已統一起來了。作者既是讚揚花的品格高尚,也是讚揚象梅花一樣的佳人和高士品格高尚。第三句是從花與葉的襯托關係上來寫的,第四句則是從色澤上的襯托關係來寫的。一般人賞花多喜愛花的奼紫嫣紅,而梅花卻“不向胭脂借淡紅。”不借艷麗的色彩誘人,只憑她潔白的本色,無瑕的本質取勝。正如同“卻嫌脂粉污顏色”(張祜《集靈台》)的絕色佳人一樣,萬紫千紅和她潔白無瑕的本色相比,統統失去了迷人的光彩和誘人的魅力。將審美情境更提高了一層,進一步突出了梅花高潔的品質。讀者不難從這一藝術形象中深味出其中所包含的豐富的意蘊。言在頌花,意在頌人。下片側重寫梅花的骨氣和品格。百花都在春風吹拂下開放,唯獨梅花這位“豐色”佳人卻不肯“嫁春風”。她不想跟百花一樣“春風得意”,不向春風獻媚邀寵,卻偏偏願意和“雪月伴玲瓏”。梅花本為“歲寒三友”之一,臘月嚴冬,她卻於雪中開放。只有和她同樣潔白無瑕的雪和月才配作她的伴侶。在這裡雖提出了雪和月,但梅仍是主體,雪和月是陪襯。春風、胭脂,是用相對的事物和顏色來和梅花作反襯;雪和月,是用同類事物和顏色來和梅花作陪襯。在寒夜月光和嚴冬雪光的交相輝映中,梅花臨風挺立,迎寒傲雪,愈顯精神。這一藝術形象的塑造,使審美情境進一步向縱深拓展,強化了讀者的審美情趣,啟示讀者自然聯想到作者生平不肯隨俗同流,不趨炎附勢,不慕富貴,一身清白的高潔本質。這正是他仕途不得意的原因。結尾兩句“池塘疏影傷幽獨,何似橫斜酒盞中”。化用了林逋的詠梅名句“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而另具新意,更進一步由寫梅花之形到寫梅花之神,使藝術境界達到本詞所描寫的最高度。在讀者面前展開的是一個令人神往的情境:澄淨的池水中倒映著疏疏朗朗的梅花清影;酒盞中幾枝梅影橫斜,情調自然、寧靜、恬淡。這正是佳人、高士所追求的情境。也是作者以梅花自喻的心態的表白:“寧靜以致遠,淡泊以明志。”作者生當北宋末年,朝政昏暗,君主荒淫,外患頻仍,正直的士大夫無力匡扶,惟有退而潔身自好,“不汲汲於富貴,不戚戚於貧賤”,自甘淡泊。然而“舉世皆濁我獨清”的人實在太少,作者不免自傷幽獨,惟有飲酒賞梅,自娛自慰而已。於寧靜淡泊中流露出一絲無可奈何的抑鬱感。這首詞詠梅而不限於從梅花外表加以刻畫,而是努力塑造梅花的藝術形象,寄寓著深層的意蘊。通過對梅花藝術形象的審美,啟示讀者領悟其中豐富的內涵,既是詠梅,也是詠象梅一樣高潔的佳人、高士。既可理解為作者的自喻,又不拘限於作者的自喻。梅花成為了詞人所傾慕的理想人物的化身。